這人影微微晃動,髻側斜插的鳳釵銜珠隨之顫動,反射不遠處一盞宮燈燈火,光線掠過她的臉龐,照出一道明豔,正是當今傅太后傅宛平。
傅宛平朝蕭琅微微走近一步,低聲道:“我找你,有話說。”
蕭琅未動,只道:“太后有事,明日遞折至內閣便可。臣先告退。”轉身之時,傅宛平卻在他身後低聲呵呵笑道:“三郎,多年不見,何以你竟無情至此等地步。就算不顧念少年時的青梅之誼,如今與我不過說兩句話而已,也會這麼難?”
蕭琅並未回身,只是道:“太后若是有事,明日可至紫光閣。此處並不是說話的地方。臣告退。”說罷邁步,身後一陣細碎腳步聲來,鼻端香風拂過,看見傅宛平竟攔在了自己身前。
“魏王殿下,倘若你不怕在這裡說話被人撞見,我也不怕。”傅宛平冷笑道,“我尋你,確實是有事,關乎國家之大事。”
蕭琅略微蹙眉,借了昏暗的夜光,看她一眼,終於道:“我還是那話,你來紫光閣吧。你父親大人和歐陽大人正在那裡。你是太后,桓兒年幼,你若有事,並非不容你說話。”說完轉身,大步往前而去。
蕭琅至紫金閣,與傅友德和歐陽善剛議完今日最後剩下的幾件朝廷之事,外頭宮人傳話道:“太后到――”聲音裡帶了絲掩飾不住的驚詫。
傅友德和歐陽善對望一眼,也是訝異不已。齊齊站起身,看見傅宛平已經進來了。朝她見禮後,傅友德便問道:“宮裡正為太皇太后賀壽,太后不去那裡,怎的到了這裡?”
他雖是傅宛平的父親,但君臣之禮,仍需恪守,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傅宛平道:“我過來,尋監國魏王有事商議,你們退下。”
傅友德歐陽善再次對望,不約而同皺了下眉,看了眼蕭琅,終於勉強出去了。
傅宛平看著蕭琅,冷冷道:“這下我可以說話了吧?”
蕭琅有些無奈,搖搖頭,望向她道:“太后請講,臣恭聽。”
傅宛平盯了他一眼,壓低聲道:“我從前便聽聞,唐王在北庭時便有不臣之心。如今桓兒年幼,恐怕他此心更盛。你身為監國之一,對此應該有所防備了吧?”
蕭琅神色如常,便似她說的是今天天氣不錯而已。只淡淡道:“太后此話重了。唐王亦是監國之一,倘有半分你所言之心,先帝又何以會委他以重任?還望太后勿要信人讒言,免得冷了臣子的忠君心腸。”
“你向來就是這樣,即便有事,也從不會言講。從前就這樣,如今愈發會遮掩心事了,”傅宛平冷笑道,“先帝不過是出於忌憚,這才委他以監國,加以安撫而已。先帝臨終前,最後見的人是你。我雖未聽到他說了什麼,料想應也和桓兒有關。他既信你,把桓兒交託給你,你便當盡心竭力保他。我能說的,也就是這些。但願你能聽得進去。”
蕭琅道:“太后放心。臣既監國,當履監國之責,絕不敢懈怠半分。”
傅宛平哼了聲,立著不動,臉色有些難看。
“太后,時辰不早了,今日事也已畢。倘若無事了,臣先告退。”
蕭琅朝她行了臣禮後,邁步離去,待要與她平肩而過時,忽聽她壓低聲,沒頭沒腦道:“你和金藥堂的那個董秀,到底是什麼關係?”
蕭琅微怔,腳步一頓,側頭望著她,見她正盯著自己,柳眉緊蹙,眸中隱隱似帶不屑之色。
“他是郎中,代林大人與我瞧病,如此而已。”
蕭琅收回目光,隨口應了句,繼續往前。
“好個如此而已。果然是你一貫的姿態,只是你休想瞞得過我!”傅宛平低聲喝道,隨即呵呵冷笑,“你當我不知道?我當年嫁你皇兄後,你便去了靈州,又這麼多年未娶妻,莫非是恨我棄你在先,這才轉恨至天下女子身上?我第一次見你與那個董秀說話,就覺得不對勁,如今更是荒唐,竟將他夜夜召至你的王府,明裡是說替你瞧病,暗中做什麼,恐怕你自己清楚。三郎啊三郎,你再不收斂,恐怕沒多久,此事就會人盡皆知,到時候……”
“太后,”蕭琅忽然打斷了她的話,平靜地望著她,緩緩道,“你弄錯了。”
“當年你嫁我皇兄,我曾上賀表,恭祝你二人白頭。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正如你方才所言,青梅之誼,足令我緬記終生。但也如此而已。身為皇子,我去靈州,不止是我當盡之責,亦是我自小便懷的夙願。此其一。”
“其二,我視那位董姓少年為良醫,亦小友。坦坦蕩蕩,面天地而無愧。不知你為何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