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看了眼她還略帶惺忪的模樣,一邊解自己外氅,一邊道:“今天實在是回不來,累你久等。太晚了,這次就算了。你回去吧。下次倘若我過了戌時還沒回,你不用等,自管回去便是。”
繡春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趕緊搖頭:“殿下日理萬機,為國事操勞,我等等又何妨。”
還是這句話……見蕭琅橫自己一眼,繡春忙又補道:“這是其一。其二便是殿下的健療不能停。一停,藥物的功效缺乏連續作用,便達不到預期的最佳效果。”
蕭琅見她堅持,點頭道:“那你稍等。”說罷轉身去**。
這一次,他動作似乎很快,幾乎只是泡藥浴的功夫過去,人便回來了。往那張榻上一躺,道:“有勞你了。”
兩人經過這麼幾次配合,已經頗熟了。繡春也不用邊上侍女動手,自己替他捲了褲管至大腿上部,然後從頭開始那一套動作。做完林奇規定的那部分,也未抬頭,只道:“殿下,好翻身了。”說了一聲,沒見他動。抬眼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竟已睡了過去。那本他常看的書仍緊緊握在他左手上,卻一道搭垂在他胸前。他的臉龐微微側著,雙眼閉合,已然沉沉睡了過去。
繡春一怔。
如果說,第一次她對他說“殿下日理萬機為國事操勞”這話,完全只是應付之辭,那麼今晚方才那句,其實已經有些出於真心實意了。越與她的這個病人接觸頻繁,她便愈發感覺到此人是個工作狂。早出晚歸不用說了,就拿他最近一直在看的那本書為例,她原先還以為是什麼消遣之類的玩意兒,後來有一次出於好奇,趁他不在時偷偷去翻了下,才發現是本水利農書,隨意翻了兩下,沒什麼興趣便放了回去。
此刻,想必也是他太過疲累了,這才會這樣便睡了過去。
方姑姑不在,邊上的侍女剛也恰出去了。繡春停了手,屏住呼吸,悄悄看向這個睡夢中的年輕男人。他的面龐在跳躍的燭火下,如美玉光潔,額角下頜卻又帶了種說不出的英挺。髮簪許是因了方才洗澡後沒插緊,在枕上稍一滾,將將便鬆了出來,綰不牢他一頭漆黑青絲,任它柔順地覆在青玉素面的錦緞枕上……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繡春所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
繡春看了一會兒,咬了下唇,終於收回了目光。拿過放在邊上的一張毯子,展開,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然後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
25、第25章
25、第25章
再過幾日;十一月的二十八;是太皇太后吳氏的六十大壽。
按說;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壽;自該普天同慶;須得好生操辦一番。只是不巧,恰趕上文宗新喪未滿三月,雖說作為母輩,太皇太后無需替兒子服孝,但除了他;從太后和兩位監國親王開始;往下一應人等都尚未出服孝期;這個壽日自然無法大辦了。最後折中一下,至晚間;只在宮中設小宴,以水代酒,不備戲樂,只讓子孫後輩及親近些的皇族中人和命婦們入宮列席,以賀大壽。
到了這日,雖說只是小宴,但場面自然也十分排場,巨燭煌煌中,小皇帝蕭桓領了比他小一歲的堂弟蕭羚兒、永平郡主等孫輩給祖母磕頭賀壽後,分坐在她兩側,再是傅太后、大長公主、唐王、魏王等人拜賀,再下去旁的皇親貴戚、公侯命婦……待冗長的拜賀過後,便是筵席。
蕭琅不過略坐,便起身離去,往前頭內閣日常議事的紫光閣而去。
小皇帝才八歲,幾乎還什麼都不懂。照先帝遺命,朝政暫由傅友德歐陽善兩位顧命大臣和蕭曜、蕭琅兩位監國王爺共同攝理。傅友德曾是蕭琅幼時起在宮中的教授,歐陽善亦是內閣元老,這二人在朝中可謂德高望重,卻又各成一派,原先還算和睦共事,只是最近,身為外戚的傅友德,漸漸似表露出隱隱攬勢之態,自然遭到歐陽善的抵制。至於唐王蕭曜,除了軍政方面的事務,其餘朝政,大多不插手。而每日,朝廷連同地方各地投來的數以百計的摺子,其中十有七八卻都是有關各地的農事水利民生,這些繁冗政務,幾乎都需蕭琅過目,最後與內閣商議拍板,他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方才過來之前,還有十來本奏摺未完。傅友德與歐陽善此刻應還在那裡等著自己過去。
出了永壽宮,蕭琅加快腳步,抄近道經過晚間不大有人往來的雲光閣,經過側旁一道復廊時,前頭忽然有個人影閃動,最後立在昏暗處不動,卻恰擋住了他的去路。蕭琅稍走近,看清來人之後,目光略微一沉,腳步便停了下來,朝那影子作了個揖,恭敬道:“太后怎的不在壽席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