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把我放在歇腳地方箱子裡的那件綠色衣服拿來!快!”她回頭,對著身後的人厲聲大吼。
“快去!”
裴度立刻下令。身後人飛奔而去。
“王軍醫,你幫我。”她看向邊上的人,說道。
王軍醫不由自主地點頭。
整個箱子很快被抬了過來,她迅速拿出了自己帶來的那件綠色衣衫。
這是一件精美的衣衫,輕軟得像天上的雲,綠得像春日裡的一湖碧波,看一眼,目光彷彿就會深陷,不可自拔。
這是她最後收拾行裝時,一時意動,隨手塞了進去的。現在,卻成了救命的東西。
它的質地是絲綢。最好、最純正的絲綢,染色也是取自植物,對人體不會有大的傷害。來自蠶繭的絲線,柔韌,細緻如毫髮,具有與羊腸線相同的性質。當然,用它來縫合血管,或許也會有排異反應,但現在,別無選擇,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閒雜人都退開!把布幕拉起來!”她再次發聲。
就在一切準備完畢,她要動刀時,卻被意外告知,帶來的麻醉成丸和麻醉方劑飲片都已經用光了。
傷員太多,前幾天的損耗量非常大。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
她看向了蕭琅。
“動手吧。我忍得住。”
他凝望著她,道了一句。
她捲了塊紗布塞進他嘴裡。
“疼就叫出來,我不會笑話你。”說完,收回目光,看向了王軍醫:“開始吧。”
繡春清除傷口附近異物,沖洗了傷口,沿著血管方向用刀將切口上下延長,分離了動脈與靜脈的遠近段,讓血管充分暴露。發現確實已經被鋒利的刀刃平平斷成了兩段。隨了她的動作,血再次噴湧而出。
沒有止血鉗。她用一根細紗布繞過斷裂的血管上端,輕輕提起,然後用桑白皮線在紗布外纏繞打結,扎住血管口,臨時阻斷血流。出血中止後,對斷端外膜作了修整,用藥水衝出血管內的凝血塊,最後進行縫合。
她已經很多年沒做過類似的精細活了。現在俯身下去,全神貫注,像在雕琢這世上最精緻的一件藝術品,手指靈巧得像安裝了彈簧。縫合好血管後,她剪了上端的紗布和扎線,輕輕拿掉。檢視縫合處,只有少量細細血絲滲出來了。用煮過的紗布壓片刻,血便止住了。最後沖洗過一遍傷口,確定傷口清潔了,進行縫合,留一小口,放置一塊乾淨紗布,當做引流條。
傷口終於處置完畢了。只要不被感染,他就會沒事。
她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長長吁了口氣,再次抬眼看向他。見他正死死咬著嘴裡的紗布,臉色白得可怕,額頭冷汗汩汩不絕。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他一直緊緊繃著的身體似乎終於也放鬆了下來,吐掉了嘴裡的紗布,朝她咧嘴一笑。
“殿下,你沒事了——”
她低低說了一聲,忽然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雙耳嗡嗡作響,雙腿一軟,在邊上王軍醫的驚叫聲中,人便倒了下去。
72、第72章
72、第72章
連日超負荷的連軸轉已經讓她體力有些不支;不過是憑著一股勁才堅持了下來的。現在再經歷這樣一場幾乎耗盡她全部精力的艱難手術,甫一完成;精神一鬆;整個人便像被掏空了般;一下這樣軟了下去;邊上的王軍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她稍緩過神兒;等視線再次清晰,看見蕭琅咬著牙,已經用一邊臂膀撐著抬起了半邊身體,就要掙扎著坐起身朝自己伸手過來的樣子,心頭便忽地提了起來。
這會兒;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倒下。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她精神一振,立刻道:“你不能動!小心牽動傷處,前功盡棄!”人已經一個大步到了他身邊,臂彎托住他的後背。
蕭琅借了她的力,慢慢躺了回去。
他凝視著她,雙眼一眨不眨。
數日之前,就在這場大戰爆發之時,他才從趕赴過來的裴皞那裡知道了她隨京中太醫再次過來,如今正身處疫區的訊息。說不驚喜是假。自從她離去後,這幾個月來,他想念著她,想念得幾乎入骨,怎麼也沒料到她竟忽然又再次回來了。但這短暫的驚喜過後,他又開始擔憂,生怕她萬一出事——只是那會兒,已經沒時間讓他再兒女情長牽腸掛肚。戰鼓已擂響,戰馬在嘶鳴,他的將士們執戈待發,血誓聲已經遍傳四野,作為統帥,他也要擔起自己的職責,投入其中了。
戰事進行得昏天暗地,在滿目盡是血色的喘息間隙裡,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