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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繡春並未看他。只是唔了一聲。轉頭叫裴度取紙筆來,提筆寫了一副蠲痺湯的方劑,遞給裴度。

裴度出去後,屋裡只剩繡春與那男子二人。她盯著他膝部,等著艾灸結束,道:“你這關節痺證有些不同尋常。我施針開方,不過暫時止痛而已。日後必定還會復發。倘若長久不治……”

她停了下來,瞟他一眼。

這裡沒有X射線等現代透視裝置,看不到直觀的關節病變情況。但憑經驗和手感,估計他關節面已到了骨質增生韌帶鈣化的地步。倘若控制不善,這樣的疼痛發作只會越來越頻繁持續,到最後甚至可能廢掉雙腿。

她沒有再說下去。躺在床上的那男子卻也彷彿知道了她的意思,卻只笑了下而已,隨即默然不語。

“你這樣的年紀,怎會患上這樣嚴重的關節疾病?”

繡春終於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男子起先似乎不大想說。他抬眼之時,正好對上繡春凝望雙眸。見這少年神色端凝坐於自己身畔,一舉一動儼然帶了大家之風。躊躇了下,終於低聲道:“我年少時,在戰場上曾中過毒箭。毒源來自域外,毒性奇絕,當時險些喪命。後經救治,雖揀了條命回來,體內餘毒卻始終難以拔除,沉積至關節各處,以膝部為最,已然沉痾不治。逢寒遇溼,時常發作。方才你雖未說下去,只我自己也曉得。再過兩年,恐怕我就……”

他略微搖了下頭,便停了下來。

原來竟是這樣!

繡春驚訝地望著他。見他躺在枕上,臉色仍是泛著蒼白,神情卻很平靜,目光裡看不出半點怨艾或不甘。彷彿早已經坦然接受這樣的結果。

她略微皺眉。停了艾炙,拔除銀針。然後伸手拿過他左手,仔細搭脈,果然,覺脈弦緊澀凝滯,類於風寒溼痺阻於經絡,繼而痺阻氣血之相。換右手,也是如此。

難怪此人年紀輕輕,關節病變便如此嚴重了。原來是毒性所致。他的身份她雖不知,但看這樣子,想來也不是尋常之人。既罹患此種疾病,想必天下最好的醫生都替他看過了。萍水相逢,自己今日能做的,也就只是這樣替他暫時止痛一次而已。

她輕籲口氣,放下了他的手腕。正要起身,卻見他已經坐了起來,仿似要下地的樣子,便阻攔道:“你還不能走路。躺下歇息為好。”

那男子並未聽她的,已經下榻,試著慢慢站了起來。

他剛才一直躺著,倒沒什麼感覺,此刻站起來,繡春才發現他身量頎長。她的個子在女子中算是偏高的。但他比自己還是高了差不多半個頭。他試著邁步時,腳下忽然微微一個踉蹌,繡春下意識地一把扶住了他。二人雙手相接,她感覺到了他掌心的一層薄繭,他卻似乎有些驚訝於她那隻手的柔若無骨,低頭看了眼她,說了聲“沒事”,鬆開了她手。自己站立片刻後,等適應了,便邁步朝掛衣裳的架子而去。看得出來,腳步其實仍略帶了些蹣跚。

以繡春的估計,他先前應該是風塵僕僕趕路。估計路上沒做好防護,導致病灶處發炎。此刻疼痛雖暫時止住了,但膝處已然紅腫積水,不能再多走路。見他已經取了外衣開始穿,繡春忍不住正要再開口,門被推開,裴度進來,身後跟著方才那侍衛頭領,手上端來剛煎好的藥。看見那男子已經起身在穿衣,裴度驚訝地道:“殿下,你怎的起來了?”

此話一出,繡春略微一怔。

方才她只猜想這男子身份應當非同一般,卻萬萬沒料到竟被稱為“殿下”。只是本朝,自太子、親王直到郡王、將軍,凡是蕭家宗室,一概被臣下稱為殿下。不知道這個到底是哪位皇室宗親而已。看了過去,見他一邊繼續穿衣釦帶,一邊道:“京中事十萬火急,耽誤不得。眼見就要抵達。我既已好,那便繼續上路。”

裴度看了眼他的腿,極力勸道:“殿下,再急也不必急於這一時。殿下已經接連趕路數日,未曾好生歇過,此刻又是深夜,既到了驛館,還請暫停,等天明繼續上路也不遲。”

這男子很快便衣履完畢,轉身而立。燈影之中,青袍玉帶,軒軒韶舉,與方才便似換了個人一般。只是繡春注意到他眉宇間似乎帶了一絲掩飾不住的憂色。他望向裴度,道了聲“動身吧。”寥寥數字,聲音也溫和,卻自帶了一種叫人不得不從的威嚴之意。

裴度自然清楚面前的這位魏王殿下為什麼會不顧病情,稍有好轉便迫不及待地繼續上路。確實如他所言,京中之事十萬火急,便是用改天換地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就在一個月前,一直纏綿病榻的裕泰帝病情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