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便軟了。
方合上卷冊便聽見門外響動,蘇傾池只當是陌久,遂披衣過去開了門。
雖已入夜,屋外卻被月亮照得亮堂堂,待瞧見門口立著人,蘇傾池微微有些驚訝,旋即淺笑道:“怎回來了?”
商承恩卻是不答,攏了他袍子,同他轉身進屋,“這麼晚還不睡,莫非是在等我?”
蘇傾池笑看了他一眼,“方才看了一卷詞,正要睡。”一邊過去將燈芯挑了挑,讓屋內更亮些。
商承恩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側面,線條柔和卻不失男子英挺,燈下那樣精細五官,襯著額上那道肉色疤,叫人無端生出幾分憐惜。
蘇傾池轉頭就見商承恩定定地看著自己額上疤,眸中閃過一絲不堪,堪堪轉過身去。
“可惜了。”商承恩開口。
手指微緊了一分,蘇傾池撇開視線沒有言語。
商承恩自身後環住他,渾厚嗓音低低地拂過他耳垂,“若是這疤生在我臉上,讓我平白添了多少威武氣勢?人家見了我定道‘這人生得魁梧強壯,額上又有一道疤,定上陣殺過敵,這才是真英雄,大氣概’。”
商承恩低笑,溫熱氣息滑過蘇傾池細膩頸間,“如今卻倒叫你得了便宜。”
蘇傾池心中一暖,知道他並並無半分羞辱之意,不由啞然失笑,“你說你生得魁梧強壯,我怎沒瞧出來?”
商承恩握著他手撫上自己強健有力腰,低語,“我是否魁梧強壯,你當真不知?”
蘇傾池被這露|骨話弄得面上一熱,旋即推開他,“不知羞。”說罷悶聲笑了起來。
那笑聲雌雄莫辯,清潤中透著男性低沉,聽在耳邊竟是說不出撩人,商承恩上前笑問,“笑什麼?”
蘇傾池好容易收了笑,伸手將書案上書卷孤本收拾好,撣了撣袍子道:“我笑你在旁人面前一個鐵面木腦袋悶葫蘆,如何到我這邊就沒了正經。”
商承恩不答,只是望著他笑,劍眉朗目,眉端凝著深情,把蘇傾池逼得躲開視線。
屋內暖爐尚燃著,暖香陣陣。
外頭夜色已深了,蘇傾池收拾了床鋪,轉身商承恩並沒有要離開意思,知道對方今晚怕是要同他共寢,便沒多說,另從櫃子裡取了床錦被。
雪重夜濃,帳幔之內,二人皆未無心睡眠。
“今日出去了?”
“四處走了走,以前未怎麼覺著,如今才發覺京城到底是個富貴繁華地,原先沿街賣大碗茶小販,如今也同人開了茶館。當初還四處託人做媒鞋鋪活計,如今成了鞋鋪掌櫃,他媳婦懷裡還抱著個小娃娃……”
商承恩安靜地聽著,蘇傾池口中京城是他所為留意,如今聽他這樣娓娓道來,不由覺得自己先去當真錯過許多,繼而又感慨身旁這人心思之細膩。
“……終究沒忍住,去了西祠樓一趟,倒沒有進去,只在外頭瞧了會子。”蘇傾池嘴角含笑,聲音溫潤,“畢竟當初花了心血,那匾還是我親手掛上。”
“明日我陪你進去瞧瞧?”
“商家二少可是京裡頭頂頂討厭聽戲,可別把那戲樓子給掀了。”蘇傾池揶揄。
商承恩搖頭,硬朗面容上露出一絲笑來,“不過是不喜歡咿咿呀呀半日沒說明白一句話調子罷了。”
蘇傾池但笑未語,頃刻方問:“你爹身子可爽利些了?”
“好些了,白日還拉我同他下了幾盤棋,只是……”思及大夫同自己私下說話,商承恩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沉重,“早年虧虛太多,耗一分少一分,如今不過靠藥劑續著。”
蘇傾池握了握他手,商承恩執起他手,在他手背上啄了啄,“不想問別?”
蘇傾池笑了笑,“鈞兒可好?我沒記錯話,叫霆均吧,雷霆萬鈞,是個好名字。”
商承恩倒沒有料到他會問這個,心中一時百味雜陳,他抿著唇,蹙眉半日,“傾池,我……”
蘇傾池側頭望著他,“膝下有子,這是你上輩子積了德,要惜福,日後上了年紀,身邊總還有個人服侍。”
“那你呢?你老了該如何?身邊可有人服侍?”商承恩語氣中透出幾分怒氣。
蘇傾池眼神恍了恍,笑道,“我要活那麼久做什麼,腿腳不靈便,眼盲耳聾又多病多災,留著遭人嫌不成,早早投了河,也落個乾淨。”
一旁商承恩嘴唇抿成一道直線,良久,伸手將被子掀了,下床出了房門。
蘇傾池動作一頓,動了動嘴,最終沒有將他喊住,一盞茶功夫,商承恩依舊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