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了,他們來過。”她一抬眼才察覺樹下的暗影裡站著的凌帝,頓時住了口。
韓冰忙撿起盤中禮物,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在夜幕中流瀉光華。還有兩個,一是自己當年臨別交給主帥的那塊熟悉令牌;一張是水墨小品,上頭勾描著一個自在高飛在天上的紙鳶,下頭卻沒有線,也不再有放紙鳶的人。
幾行清雋瀟灑的小楷,寥寥卻令人心暖。
“將軍寶劍,紙鳶九天。情緣自定,合好百年。”
落款竟是:“知名不具。”
韓冰急忙問:“什麼時候送來的?什麼人送來的?長什麼樣子?現在人呢?”
“見過皇兄……”李娉欠身行禮,悄悄拉了一下韓冰的衣袖,“說是早在那裡了,沒見到人。我是出來見客,不小心撞到了禮物,才看到這個……”
頓時,兩道灼灼視線直射而來,似欲探查她這話的真假,“是麼?”
李娉抿了抿唇。
八年了,他們八年不曾現身,消失得乾乾淨淨。這樣的遺忘無情,應該對自己這位乾哥哥是種仁慈吧。若他能放下過去,也許,便能如自己一般,重新尋到另一份等待的溫柔。
“嗯。”
寇天卻已旋身而去,“韓冰,你的喜酒,朕改日補喝。”
韓冰急得聲氣稍變,“皇上,燈山人海,他們又刻意迴避。皇上去哪裡找,怎麼見得到?”
“不知道,但如果現在不去,朕怕自己後悔。”
玄衣沒入如霧寒燈。
韓冰與李娉面面相覷,微笑了一下,又同時嘆了口氣。
不太遠的地方,轉了三個拐彎,兩個牆角,一處堂皇酒樓的雅座中,對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一個是清麗如詩,一個風情勝畫。兩人聽見外頭人大談今年將軍府的盛事,鄰家八卦,三姑六婆,這兩人卻不怎麼對談,只是安然對坐,含笑不語。
那個比女子還要漂亮的男人,側耳在聽外頭爭論起誰是天下第一絕色。有人說當然是現在的將軍夫人,有人說是當年的杜秋茗和杜臥雲,還有個詩專贊雙姝。一個醉鬼大聲嚷嚷反駁,“狗屁,那些都是狗屁,只有紅鸞亂星盈瞳公主,才是傾國的禍水佳人,你們這群人腦子都傻了?”
外頭的人倏然安靜,有個人低低似在勸解,“噓,你是醉傻了,想明天捲鋪蓋捲走路麼?連老闆恨這個女的都不知道,還不吃菜填上豬嘴!”
屋裡的男人聽到此處卻怒了,一頓細滑瓷杯,“渾蛋!連自家老闆的傾城國色都記不住,下頓通通巴豆伺候!”
對面的女子不由一笑,麗容清慧嫵媚,一雙靈珠明如點漆,不過斜睨人一眼,便似能纏綿入骨,“雁安,你恨著我呢?”
“嘖。誰叫你們真的一走就嗖地沒了,一年到頭見不到兩面,一個比一個沒良心!今天是怎麼了?大過年的倒自己來了,是終於想開了,預備來跟我過日子了?”
傾瞳忍俊不禁,揚杯瀟灑地飲下,頓時苦了臉全噴出來,“這是茶麼?放了一萬年?”
雁安臉色迅速一擰,卻換成了無比的促狹,“這是你乾妹妹親自下廚,熬啊熬啊,熬了一整天才熬好的補氣醒腦提神定心的安胎藥。”
“噗。”傾瞳色變,直覺就抓過手邊包袱。
雁安只是蹺著二郎腿,一晃一晃,笑得愜意。
“我說,你那麼怕他,還能提起勇氣離家出走啊?不簡單麼!”
“你出賣我,叛徒!”傾瞳一巴掌拍翻了雁安,拉開門閂。
外頭瀟灑輕起一曲簫音。遙遙幽幽,將夜水扯成絲絲雲水,漫然搖曳著一船皎潔月色,滑進人心間。
傾瞳嘴角抽搐一下,反應過來索性退回去坐到窗邊的貴妃榻上。
曲聲也很識趣,只一個開頭便戛然而止,雅座門悠然開了。
來人一身素袍潔淨無塵,無玉無金,卻自有一股尊貴之氣逼人而來。他平靜回身關上窗,緩緩轉身取下頭上斗笠,露出一張俊雅賽仙的容顏,溫雅聲氣如竹歌般動聽,“在下因髮妻逃家,已經外出尋找多日,路過貴處飢寒交迫,想討一口熱酒暖胃,不知道可方便?”
雁安一副看好戲的狐狸樣子,“方便方便,請坐請坐。”他殷勤將那人推到豪華的貴妃榻邊,又取了一杯暖酒遞來送到那人唇邊,“公子請。”
“多謝。”那人含笑接過,一飲而盡。
旁邊的女子只是垂眸不吱聲。
雁安又斟滿了酒,連壺捧到那人眼前的檀木小几上,笑得越發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