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點點花燈的巷子深處,“海外生菩提,繁華總入欺。情孽空自轉,佛緣隨青衣。將軍保重,貧僧去了……”
韓冰怔怔立了許久,心中卻有些莫名的淒涼。
當年盈瞳公主重傷回來,沒能攔住遁入空門的皇上,去居然不顧所有阻礙,將帝位拱手讓給了堰丘凌帝。哦,不對,應該說是凌瞳盛世的帝王。凌帝是個有手段的君主,他一時禮賢下士,一時又痛下殺手,賞罰嚴明治國大道,終於令歷越群臣不得不服,然後心甘情願奉他為主。他又花了兩年,最後索性把自己的新娘李娉認作乾妹妹,然後帶她回到了紹淵,終於兵不血刃地取了紹淵大權。
他曾痛斥凌帝堂堂一國之君,卑鄙到要去利用李娉這個孤弱無勢的女子,凌帝居然大言不慚地對他說,朕這麼做是為了不打仗不死人,你想為你心愛女人跟我叫板,先打贏了我再說!
韓冰有時候真覺得這個一統三國的君王沒有半點帝王風範,比土匪還土匪。偏偏這人的治國之道令一統的三國逐日強大,百姓安居樂業,官員刻苦勤勉。連虎視眈眈的蒙族,當年也由賽嫣公主帶人來到中原,簽下國書百年內互不侵擾的和書。
也許,他的確是心機過人,能人所不能的一代霸主?雖然承認這一點,韓冰的確有點不情願。
韓冰想得有些出神,不提防被人拍在肩上,“好日子,你在外頭吹涼風!”
韓冰一驚,看見來人,心頭一個霹靂,“皇上!”他忙要跪,被那人內力一拂居然就沒跪下去,“今天你倒窮講究了?你見朕不跪的時候,多了。”
對面的男子似未曾改變,只是隨著歲月流逝,容顏越顯陽剛深邃。一頭張揚紅髮終於肯安穩地束起,紫金冠堪堪富貴,舉手投足霸氣天成。
韓冰和他彆著來也不是一年兩年,說起他要殺自己或者抓他蹲牢的次數,怕是一年也要三五回的,不過自己如今依然完好無損,所以對這個帝王也不是十分懼怕。而他肯親自前來,亦令他感動,韓冰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皇上親來,臣愧感聖恩。”
寇天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圓月,目光清虛了些,還是漫不經心,“八年,你也算得償夙願,朕當然要來賀一賀。”
韓冰暗中苦笑。又一個放不下的人。
他空懸後位多年,他將自己的天下命名凌瞳,他是個好的帝王,卻對那個女子,太過執著。也是,天下間哪有一個男子,能不為那樣的傾城絕色而深深震撼?
天上月圓十分,今夜感覺團圓的人,似乎只有他一個。他自覺有點罪惡,嘗試開口問了一句:“皇上,為什麼不找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決絕而去,但決不可能落入石縫之中無跡可尋。杜大學士告老後,與二女兒遊歷山水,行蹤不定。但是據說長居堰丘的大將軍司馬錦,與妻子伉儷情深,生下了三個兒女。一大家子人,總是沒處可走的,依照她當年的性情,決不可能一絲半點都不聯絡。
八年,他知道等待一人回頭看自己一眼是多麼心痠痛苦,他只是不信,眼前暴烈如火的帝王也能默默忍受,多年以來不聞不問,不置一詞。
寇天聞言卻笑了,不羈的豪顏隱約幾分滄桑,“因為;朕也有朕的驕傲呢……”
韓冰一時沒了言語,聽見凌帝淡淡地感慨,“記得第一次見她,也是上元節。還是司紫想得周到,這些花燈,真是漂亮的,好像她那時候的眼睛。”
帶著火焰的輕暖,燃燒了他心扉的眸,他不想將那長久的思念稱之為痛苦。因為,她在看著吧,他是多麼的強大優秀,他答應她的事,都做到了。她也會遵守承諾,在每個上元節,在他聽不見看不到的地方,為他吹奏那首《思幻》麼?
他還有雄心,他有用不完的精力,說起來,他要去把不聽話的劉慎之揪回來,親自拔掉那個老匹夫的一把鬍鬚。自己不過讓他去監督銅礦勘採而已,他居然罵他是大材小用的昏君,然後又給他遞了一次辭表。說起來那個死人留下的一群人,沒一個好招呼的。只有鬼和尚好支使,只要管酒管肉,讓他哪裡跑腿人家都沒有異議。自己這邊也不叫他省事點。譬如雷鞘這輕佻小子,把個司紫煩得都不願與他同席吃一場熱鬧喜酒。堂堂大國的聖女,顏面都丟到哪裡去了,連他這個主人的面子也掉盡了。
他正想得咬牙切齒,韓冰府裡的小順跑回來,將一個托盤高舉過頭,“將軍,有人送來的禮,夫人她讓您過目……”
韓冰轉回頭,卻看到花容焦急的嬌妻李娉,“娉兒,怎麼了?”
李娉顯然是跑來的,匆促得語無倫次,“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