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五可的開場白,雲程頭皮發麻。他就知道不會有好事,但還是得看著那小小的人兒,穿著可笑的已婚婦人的裝束,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些夫君,娘子的話,以前與她鬥嘴鬥得慣了,今日猛丁如此正式地說話,怎麼覺得如此的不協調?因有兩個素日寵愛的美丫環在側,她們素日都是在自己面前低伏做小的,自己在她們面前也是動不動就大呼小喝,一聲吼就能把她們嚇得哆嗦,今日五可細聲細氣地同自己講話,已是給足了自己面子,雖然心存不甘,還是要傾聽她一字一句地說出來的。
“娘子有話但說無妨。”他此刻完全忘了昨夜的不快,猶自給那張紅紅的小嘴的主人推波助瀾。
“夫君是朝堂上的人,懂得的道理自然比我多,可兒今日卻要在夫君面前逾越了,不覺要問上一問,自古至今,是君為臣綱,還是臣為君綱?”
怎麼還扯到朝堂上去了,雲程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但仍耐著性子答道:“當然是君為臣綱,若是大臣想做皇上的主,那豈不是要圖謀造反。可兒你問出這番話可真真好笑。”
五可做恍然大悟狀,“即是君為臣綱。那麼妾身還有一問,是夫為妻綱,還是妻為夫綱。”
雲程不覺好笑,順口說道,“可兒無事逗我不樂,這個自然是夫為妻綱,若真個妻為夫綱,這內宅禁院豈不是亂了套。”他自己都渾然不覺,自己待五可的態度,竟然又如從前。
五可見狀點頭道:“既然夫君如此說,那麼同理可證。皇后要聽皇上的,可兒要聽夫君的。但可兒又要發問了,這皇宮內院。誰來管制?”
“當然是掌管鳳印之人,當今的皇后娘娘。後宮妃嬪,上從貴妃,下至宮女,悉數都由皇后分派。”
“好,可兒要夫君擺的就是這個道理。夫君,你瞧啊。皇宮內院既然是皇后娘娘說了算。那麼這尚書府的內宅當然要由母親來掌管。那府裡眾多丫環僕婦,還有那有孕在身的肖姨娘,自然都得聽母親的吩咐。如果咱們把尚書府看成一個大家,那麼凌霄閣自然是一個小家。夫君謀外我主內,夫君可認同可兒的說法。”
“這個自然。”雲程開始覺得頭痛得要炸裂般。先前就覺得她君君臣臣的好沒道理,卻原來一步步的將自己繞了進去。待要就此結束話題,那爆豆般如數家珍的小嘴,只要逮了理,如何肯放過自己。
“夫君既然覺得妾身所言不差,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凌霄閣內,任你是誰,管你丫環僕婦,還是夫君的妾滕,都得聽為妾身的吩咐?”陳五可忽地甜甜笑臉轉凜然,無比鄭重地道。
雲程目光閃爍,猶疑的目光自五可臉上移到萬潔兒臉上,又挪回五可臉上。含糊地輕咳一聲,不確定地道:“這個嘛……”
陳五可站起身來,眼光灼灼直直逼視著雲程,義正辭嚴地道:“五可嫁入雲府前,曾聽人言云二哥為人真誠豪邁,放蕩不羈,不拘小節。今日之事,令妾身覺得果然不同凡響。五可雖不得夫君寵愛,但至少也是夫君三媒六證聘回來的正妻。如今夫君卻可以由著一個小小通房丫環睥睨於我,指摘妾身種種莫須有的過失。這也是夫君的不拘小節呀。這要是傳將出去,豈不是要世人說道,‘雲府世代簪纓世家,果然不同凡響,雲二少爺的一個小小的通房丫環都那麼有氣派,敢在堂堂二少爺面前談論雲二少奶奶的是非’,試問夫君,您現在還覺得妾身我是含沙射影,夾槍帶棒的給萬潔兒帶高帽麼?”
雲程聞言,面色鐵青地揮袖而起,皺眉厲聲對著萬潔兒與依人道:“你們兩個,侍寵而驕。仗著我對你們的寵愛竟然不把二少奶奶放在眼裡。還不快過去與二少奶奶磕頭陪不是。若不然,二少奶奶若是對夫人嘮起家常,卻是有你們兩個的好看。”
那依人一直在旁觀望,見二少奶奶據理力爭,二少爺忽然間就動了怒,知道大勢不好,慌忙來到五可面前盈盈下拜,說些以前是奴婢不懂事,今日多有待慢,還請少奶奶責罰原諒云云。五可淡淡一笑,揮手由她起了。那萬潔兒雖聞雲程如此說,卻依然心有不甘,撒嬌地對著雲程喚了一聲地:“二爺。”
雲程拋下酒壺,不知道和誰賭氣似的甩袖走了。只留下那萬潔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依人忙悄悄用繡花鞋尖點了她一下,見她張惶無措地望向自己。忙衝她遞個眼色,示意她上前給五可賠禮倒歉。
五可哪裡沒看清她們兩個這些小動作。故做不知般,只去看池中荷花。果然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晚風中,一隻只蜻蜓在黃昏的池塘裡臨著夕陽晚照翩翩起舞,好不熱鬧。
蜻蜓是益蟲,還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