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刺激得我暈暈然的頭腦一醒,牡丹這個樣子分明是痴呆未醒啊。我自知失儀,連忙朝小三處一瞧,小三也正看著我。
他的眼珠黑漆漆的,像貓一般微微收縮的瞳孔正在靜靜審視著我。
他站在門側處的陰影中,似乎刻意要將自己隱沒在陰暗處。沉凝靜立,不言不動,眼眸內卻靈靈躍躍的跳著一簇火焰。
我看著心驚,一切都已被他看破了罷。
兩個人怔怔對望,都將對方一點一滴都收入眼內。牡丹難辨悲喜的呼聲宛如地獄的呼喚,生生要將人的靈魂扯下。
良久,我勉強扯了扯嘴角,眼眶內的淚珠一連串的掉下來,不管它!我只澀聲道:“她……是你的親人?好生可憐!”
不知他看到多少,知道多少,但即便是洞若觀火,我也是要死撐到底的了。
小三眉宇間升起一股怒火,但卻按倷下來,冷冷道:“這個人患了瘋病,見到陌生人便會叫他雪棠。聽說,這個雪棠是她以前最心愛之人。”
我的心跳了跳,然後一股怒火騰的升起。
忘憂散!我也曾嘗過這等滋味,便是拜你所賜。現在我為何還得如此畏畏縮縮的被你試探,還要繼續踩入局中!
我緩緩擦去臉上淚水:“你的親人我已見過,你的話也已聽過了。不管你還有什麼吩咐,先送我回去,我是累得很了,沒有閒工夫處理你的家務事。”
“既然如此,我就先送你回去。”他幾步走近,握住我的手臂:“可還要我揹你?”
我臉色一白,抬頭怒目瞪他。
只見他淡淡一笑,俊朗五官頓時泛現一絲媚態,語氣卻是冷峻:“雪棠……”
我心中惱怒交加,渾身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握緊拳頭,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好,很好啊!反正我也已走不動了,你揹我回去,這般盡心盡力,我自會另有賞賜。只是……”
我瞪著他,臉上掛著譏諷笑意:“你為什麼跟那個瘋女子一樣亂叫亂喊,搞得我幾乎以為你也像她那樣瘋了!”
小三笑容一斂,神情變得刻骨冰寒。他背向我緩緩蹲下身子。
我什麼都沒再說,伏在他寬厚的背上。
手伸過他的肩,環過他的脖子,像是要把他的頭抱在懷裡。
他雙手託在我的雙膝,緩緩舉步向黑暗走去。
兩人的身軀一如當日般有點曖昧的貼合著,親暱著,心中是什麼滋味都已無從知曉。
小三找上門來時,我正在跟春熙說話。
他瞪我一眼,怒氣滿臉,轉頭閃出門去。
鬱南王眯眼瞧著他的背影,露出敵意的神色。
“你倒不怕死。”春熙閒閒道:“崖雲知道你請嫁的訊息,卻沒有動身過來,看來他是不屑跟你談了。既然他人不來,那麼很有可能就會派殺手來。”
這事確實也令我煩惱,但我不能讓春熙看到我的煩惱。我只說:“他如果派殺手來,物件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你。殺了誰都一樣。”
鬱南王春熙笑著看我:“說得不錯,我會記住。”
他看了我好一會兒,揮手讓我離開。
不知是否錯覺,我覺得他這次凝視我分外長久,並且表情古怪。
我穿過庭院,走回自己的房。
小三從屋樑上跳下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用力抵到牆上。
他雙目怒火騰騰,向我揮舞著拳頭:“你竟然,你竟然!”
我靜靜的瞧著他,小三的眉眼形狀跟非塵的很像,但是瞳孔卻沒有非塵的黑,非塵眼眸裡的黑色似乎融化了整個夜晚,瞧著人的時候總覺得無限情深。
小三大概覺得我又走神了,氣得什麼似的,忽然向我揮拳擂來。
我一偏頭,他的拳頭擦過我的臉,陷入了牆壁。我聽到了“喇喇”聲,不知道是他的指骨裂了還是牆壁發出的呻吟。
“你竟然殺了她!”也許因為痛楚,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野獸的悲鳴。
我很淡很淡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怎可以殺了她?你怎可以下得了手!”他一再重複著這話。
他的拳頭陷入牆壁,殷紅的鮮血沿著雪白的牆壁一直拖下來,給我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那時我求他去救落在官府手裡的牡丹,他的態度是那樣冷漠,他一向是獨善其身的一個人。這次把牡丹救出,收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作昨夜那般的用途吧。為什麼現在會有這樣一副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