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淵身上的繩索被解開了,但有幾個人制著他,他依舊動彈不得。
他的右手被按在地上,幾雙手壓著,一個人從倉庫角落拿了把大斧,走到他跟前。
斧刃鋒利無比,透著寒光,我瞪大眼睛,絕望地看著善淵,想喊嗓子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嘴巴張著,卻發不出聲。
善淵臉色蒼白,死死盯著楊定之,楊定之低低笑道:“動手!”
手揚斧落,此時我才用盡全身力氣哭喊出:“善淵……”噴流如柱的血濺了我滿臉,濺進我眼裡,模糊了我的視線,腥紅灼熱,和著我的冷汗,我的淚水,一併滑落……
長相守(一)
長相守
愛情,意味著長相守,
意味著兩個人永遠在一起,不論是活著還是死去,
就像峭壁上兩棵糾纏在一起的常春藤,
共同生長繁茂,
共同經受風雨最惡意的襲擊,
共同領略陽光最溫存的愛撫,
共同枯爛腐敗,化做墜入深潭的一縷縷煙塵。
它的崇貴需要兩股龐大的激情,兩顆熾烈的心靈。
真正的愛情是無堅不摧的,
不論是天上的神明還是地獄的命官,都不能讓他們屈服,
因為它本身就是天堂,代表著生命最崇高最健全的境界
……………………………摘自《大明宮詞》
………
明晃晃的大斧向我砍來,紅濁濁的鮮血灑了滿屋,整個房子都是暗紅暗紅的,鬼魅悽慘,瞳仁似乎是浸在血漿之中,目光所到之處皆是一片血色,身子被千斤之物壓著,我想掙掙不脫,想呼呼不出,任由那滲心的恐懼從頭蔓延至腳,深入骨髓,驚出滿身滿臉的冷汗,才在大口的喘息中醒來。
又是一場夢!這一個多月來,這個夢幾乎每個夜晚都侵襲著我,一再讓我身臨其境般地目睹那天的慘劇,讓我每時每刻都飽受錐心之痛。
每次從這個噩夢中驚醒後,下半夜我都再也無法入眠。一絲薄薄的月色從半支起的陳舊紙窗射入,映在一旁蓮依平靜的臉上,呼吸輕勻,她倒睡得安穩。
我細細爬起,取了堆在床邊的一件薄線衫披著,走到窗邊,依著木椅而坐,盯著黯藍夜空中懸著的一輪玉盤銀月,思緒又回到那個讓善淵和我痛不欲生的日子。
斧刃“噔”的一聲砍在地上,善淵的右手被齊腕斬斷,那曾輕拂我臉龐,緊執我雙手的修長手指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猶如綠枝離了母樹,再無生機,瞬間枯死。
一聲低低地呻吟從善淵緊閉的唇邊吐出,那是他壓制不住地悲鳴。僅僅只是唯一的一聲,他就沒了聲響,趴在喘息,意識尚存,仍舊盯著楊定之。
打手們見善淵沒了反擊能力,不再壓著他,楊定之也放開了我,我四肢癱軟,言語不能,靠著僅存的一點意識支撐,爬向善淵。
他的身子略有些痙攣,斷腕處血流不止,染紅了周圍片片大地。我扯掉破了的上衣,捆著那戰慄人心的傷口,想幫他止血,可哪裡能止得住,泉湧般的鮮紅不停透過我的指縫流出。
楊定之對他的成果相當滿意,他不懼善淵的對視,狠狠踩著善淵的斷手,笑得滿足,彎身湊到我面前,“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這麼容易就死,那樣太便宜他了,我要讓他生不如死!”他對韋德拋了個眼色,“趙韋德,你要是想坐穩自己的位置的話,就千萬不能讓姓周的死,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他說完,就領著帶來的人,踏著善淵的血跡頭也不回地出了倉庫,那些人走之前不忘拿走斷腕,不給他留下一點點治癒的機會。
韋德低眉順眼地唯喏著,哈腰目送他遠去。
待楊定之走遠後,趙韋德便推開我,想搬善淵的身體。我死命抱著善淵,不想那醜惡的人來碰他。
韋德示意那幾個大漢將我拉開,我又是一番無力的掙扎,嘴唇一直抖著,話還是說不出半句。
韋德半威脅半忠告:“你若不想他死,就讓我送他去醫院。”我含恨怒視他,沒有再反抗。這句話對我很奏效,眼前最重要的是救善淵的性命,仇恨得失日後再計較。
善淵已經有休克的跡象,兩個粗壯的男人把他抬到韋德的車上,我上車後將他的頭擱在我的膝蓋上,一手按著傷口,一手緊握他的左手,腦海裡什麼都抓不住,傻傻盯著善淵比紙還白的臉,冷靜異常。
車終於停了,善淵被推進了醫院手術室,我被隔離在外。韋德對我似乎還有點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