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真想狠狠地扯□上的朝珠摔在地上,大大地喊上一聲:“爺夠了,爺不幹了。”不由自主讓馬車去了園子,這一刻,在這世上,我只想見到顏兒一個,只想深深地把她抱進懷裡,讓我知道自己的人生不是如此的貧乏和失敗。
見到顏兒,我倦怠地靠著她,她仍是和每次見面時同樣的溫柔,輕輕按著我僵硬,酸脹的肩膀,我忍不住對她說:“顏兒,我累了。”她的聲音像清澈的小溪劃過心頭,“累了,就休息。”四肢百骸間忽然被懶洋洋的情緒充滿,無論何時,無論何事,我知道無論我做的是對還是錯,顏兒的懷抱,永遠是我可以休憩的寧靜港灣,能給顏兒的我沒有做到,顏兒卻為我做到了,而且永遠做的那麼好。
十三來了,我藉故提前去休息,讓他們在一起聊聊天,十三懂我,也懂顏兒,或許能幫我勸勸顏兒,讓顏兒不再把自己放逐在園子裡。我多麼渴望可以每天,每天都見到她,即使我身邊有一個同樣善解人意的年氏。但,沒了顏兒,心便似被挖了個洞一般無法填補。
在家閉門思過的日子,我的心漸漸靜了下來,再見年氏心底雖然仍是充滿憐惜,卻終於明白,她即使再像曾經的顏兒,卻也永遠無法替代顏兒,那份不自覺地迷惑,不僅僅是對昔日顏兒的懷念,何嘗不是對我逝去青春的祭奠,那年輕軀體、甜美笑容、嬌羞面龐帶給我的只是片刻的安撫,讓我恍惚以為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而此刻,我心中其實依然只會有顏兒一個,卻並非因為內疚的提醒而不敢對年氏動情,而是許多年前,顏兒便已經把我的一顆心填得滿滿的,沒有絲毫的空隙留給別人。永遠只顏兒一個,這怕是我想背棄也無法背棄的諾言,那短暫的迷惑,也只是一時心情的脫軌,不關乎愛意。因為我的這顆心早已不再屬於自己,在十歲那年便已經悄悄遺落,遺落於那個叫芸顏的女子身上。
顏兒說,“我懂,中年危機。”許多日後,我恍然,顏兒總有這樣古怪的詞語,但是這一次卻真的是如此恰如其分,我何嘗不是有著對年齡最深刻的恐懼,怕自己不夠時間來完成自己的追求和理想,而年氏的出現只是暫時麻痺了我恐慌的神經,讓我以為一切都和以往一樣,我仍可以重新不費力氣的擁有失去的一切,清醒過來才明白,原來根本是自己的幼稚。用麻醉來緩解壓力和恐慌,一切仍是虛無。而只有顏兒才能如此懂我,甚至給了我如此妥帖的評語,想著,我有些想笑,我的顏兒,她仍是一如曾經,變的其實從來都是我。
太子再被廢,一切似乎都被顏兒言中,我的心卻生不出太多的波瀾,那段被皇阿瑪罰著在家閉門的日子裡,我想明白了太多的事情。
皇阿瑪開始常常到圓明園來,似乎著意地來與顏兒閒聊,言語中似乎極在意顏兒的看法,我不想給顏兒任何壓力,讓顏兒和皇阿瑪隨心地暢談。不僅僅是不想顏兒操心,更是此時,很多事在我心裡似乎真的淡了,若是最後真的得不到這天下,守著我的顏兒也是我最幸福的日子,甚至或許反而會更幸福幾分也未可知。
看著顏兒的身體似乎大不如前,太醫也說是心情憂傷焦慮所致,我更倦怠了幾分,一切就這樣,無論是皇阿瑪的寵愛,還是帝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不願再去爭取什麼,我只想顏兒快些好起來。我知道我與顏兒之間,已經被我對權力的**和府裡層出不窮的女人隔開了千山萬水,但是我有信心用我的情意,一點點填平所有的溝壑,我曾那樣認真地告訴過顏兒,許她的我會做到。今日,我更堅定了這樣的信念,許給顏兒的我定然會做到。
皇阿瑪身體大不如前,言語裡已經有了把江山託付給我的心思,只是擔心,我如今已經是年逾不惑之人,於是他謹慎地在我的子嗣裡挑選著合格的接班人,皇阿瑪想的是日後大清江山的千秋萬代,他無法插手那麼遠,但也至少希望如同他在位一樣,能把一個甲子的時代安排好。他選中了弘曆。
我心裡更加平靜,那是顏兒和我最愛的孩子,若是日後讓我挑選,該也是他來繼承一切。皇阿瑪說:“老四,我選的不僅僅是你一個,我相信的是,你,芸丫頭與弘曆每一個都能擔得起身上的責任。”
康熙六十一年,皇阿瑪駕崩,他雖去的突然,但是發病的前一刻,他還在微笑地與我說話,他說他放心。
顏兒,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我終於可以為她戴上后冠,我終於可以有機會兌現我對她的全部諾言,時至今日,我仍可以無愧於心地她說。
我,愛新覺羅?胤禛心裡永遠只有那拉?芸顏一個人。
第五卷 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