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笑自己太過神經過敏,十四根本還是個孩子。可是,顏兒在十三和十四面前卻和對著我不同,這世上除了我,她在意的人實在不多,但她尤其和這兩個娃兒親近,或許是因為從小便看他們長大。在他們面前,她是全然放鬆的顏兒,好似沒有絲毫的顧慮。這便足以讓我嫉妒,雖然我知道自己毫無道理。
我整日裡賴在她的身邊,我小心地看著她的神色,我想讀懂她內心的渴盼,只要是她要的我一定能做到,我也要那個毫無顧及的顏兒。我教她撫琴,卻總是忘了音律,只是沉浸於滿懷的軟玉溫香。我為她做畫,卻忘了下筆,痴醉於她在花間沉迷愜意的表情。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明明聰慧靈秀,卻又一派天真,明明單純質樸,卻又成熟練達。她懂得似乎很多,她的言談有時甚至不像十幾歲的女孩兒,倒有皇額孃的沉穩通透。可她的心卻又如此無慾無求,我想盡辦法博她歡心,卻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麼。
直到我出征歸來,微笑著送我離開的她哭倒在我懷裡。我才知道,她要的居然這麼簡單,她最大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她最大的榮耀就是我的榮耀。怎麼會不感動,怎麼能不感動,這是我的顏兒,我獨一無二的顏兒,值得我為她付出一切的顏兒。
終於,當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我們中間那若有似無的屏障好像悄悄被打破。那純粹的安心與快樂總算再次出現她的臉上,這世上還有比這現在更美好的一刻嗎?我和顏兒終於有了孩子,而我的顏兒眉間眼底的憂慮也終於漸漸淡去。
我從沒有如此感謝過老天的厚待,他給了我這世上最愛的女子,還給了我們盼望已久的孩子,更讓顏兒恢復了許久不曾見過的真心開懷。
我的兒子要誕生了,我從不知道生產是如此兇險的事情,整整三個時辰,產房裡一片安靜,沒有宋氏生產時慘烈的叫聲,沒有李氏臨盆時氣絕的嘶喊。我不知道顏兒到底在受著怎樣的折磨,但是那些該死的奴才拖住我不讓我去陪著顏兒。我聽見他們說顏兒不行了,我踹翻了拉住我的所有的人,我掙扎要衝進去。但是那麼多雙手,四面八方伸出來的手阻撓著我。我毫不留情地和他們廝打,小順子也被我一個耳光扇去,可他顧不得嘴角流著血也仍死死拉住我。
這是誰定的狗屁規矩,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正在生死線上掙扎,我卻連見上一面都不被允許。我和那些該死的奴才們每一個都形容狼狽,喘著粗氣對視著。忽然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傳來,他們的手一鬆,我終於衝進了產房,衝到了顏兒身邊。我顧不得看一眼我剛出生的孩子,我顧不得他們和我說的任何話。我只看到了顏兒,她面色蒼白地躺在那裡,毫無生氣,四處是浸滿血的帕子。顏兒的嘴角也掛著血跡,我一掌打翻產婆,是誰,是誰傷了我的顏兒。
那個顫抖的聲音對我說,福晉一直忍著痛,不願喊出聲,所以自己咬破了嘴唇。為什麼,顏兒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殘忍苛刻,我吻去她唇邊的血跡,她的臉頰潮熱,但是唇卻冰冷。她,要離開我了嗎?她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她許過我要一輩子陪在我的身邊,她許過我的。淚一滴一滴,滴在她的衣衫上。顏兒,你只要敢棄我而去,我定會上窮碧落下黃泉追著你問個明白,許我的,你為何不能做到。
然而,顏兒終究個守信人,她並沒有棄我而去。整整一天一夜之後,她終於醒來,睜開眼之後便是同每一日那樣地對我微笑。為什麼我想笑卻笑不出來,反而有淚順著臉頰滑下。我沒有失去她,沒有。
她給孩子取名叫一一,她說這是第一個,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我慌忙堵住她的嘴,再不敢經歷這樣的恐懼,這隻能是唯一。
她似乎天生就是個母親,對著一一總有著不盡的寵愛、呵護。我們的一一,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孩子,我只願把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捧到他的面前。有顏兒,有一一,日日守著他們娘倆,這樣的日子便是仙境一般,給我什麼也是不換的。
皇阿瑪給一一賜名弘暉,我喜歡這個名字,陽光。一一就是我和顏兒的陽光。顏兒的身體似乎仍沒有全好,接完皇阿瑪的旨便面色蒼白地癱倒在地上。我顧不得和兄弟太多寒暄,急忙去尋她。她不在臥房,卻滿臉淚痕地癱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顏兒眼底忽然又現出那消失已久的絕望。她用悽絕而蒼涼的眼神看著我,似乎失去了這世上摯愛的東西。可我和一一都好好的,她為何會變成這樣。
她整個人一下子失去了生氣,甚至哪怕是我傷了她的心時,都從來對著我的安靜笑容也不知所蹤。我手足無措,我抱來一一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