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從城外一路走過來,才有這麼多的爛泥。這塊布巾,要不是新的,真是不想要了。”擦地的媽媽嘴裡細碎地數落著。
“你丟了一塊布巾,就難見這位管家小奶奶了。她管著事情,一個針鼻兒都不放過。昨天說管茶具的人丟了茶碗,今天一早又和廚房上的人說他們常用米和細米領多了,嘖嘖,她只顧著討公子的好,顯得她能把家會節儉,全然不管下面人死活。”
院子裡兩個媽媽正在交頭接耳,費媽媽遠遠過來,看到先就瞪一眼:“好好當差。”才把這兩個媽媽喝開。
在房裡的蓮菂和進房來的翠翠都聽不到這背後誹謗聲,蓮菂聽到門簾聲響,站起來走上兩上兩步,笑著道:“你來看我真好,我一直想著你。”
這真誠的笑容和語聲打消翠翠的顧慮和膽怯,她拿出來在外面做生意的爽利勁兒,趕快行個禮兒:“我年前來看姐姐,說你病著,我就沒有進來。”
在翠翠本是隨便一句話,並沒有說別人攔著她進來。只是表白一下自己有來看;蓮菂聽過只是一笑,年前有人攔,是公子做的手腳。現在又讓翠翠進來見自己。應該是與張四嫂來過兩次,自己對著公子也說過兩次有關。
蓮菂這樣猜測,全沒有想到安公子現在不攔翠翠是有他的用意。反正能見到翠翠。蓮菂還是很高興。讓她在鋪著博古圖錦墊的椅子上坐下來,翠翠低頭才看到自己裙邊有泥漬。而這房裡乾淨的地面上,又抹上幾道泥痕。
“你不用管這地,一會兒有人擦。”蓮菂笑吟吟讓翠翠不要拘束,又喊畫角:“送滾燙的茶來,再把我們房裡的點心拿來。”
畫角進來笑:“有客人,只管外面廚房上要點心去,再回房裡去一趟。反而路遠。”
蓮菂微笑,早上和廚房的人核對他們這個月領的米麵帳,廚房的人都不是好聲氣,離發作就不遠。好在蓮菂機靈,又用話穩住她們別吵鬧,不然讓人聽到,蓮菂覺得不好。
“辛苦你跑一趟吧,拿那剔紅紋人物山水盒子裡的點心,是公子昨天讓人送的果餡兒酥餅,那個好吃。”蓮菂笑容滿面讓畫角再跑一次。畫角多少明白過來,抿著嘴兒一笑:“姑娘不用說辛苦,我這就去。”
畫角出去,藍橋說去泡茶。房裡只有蓮菂和翠翠兩個人在,蓮菂是笑靨如花低聲問:“生意如何,應該不錯吧,過這一個年,你那小東西梳子頭油香粉,應該買的人多。”過年了,再窮的人家也要扯上一段紅頭繩吧。
“託姐姐的福,”翠翠自從坐進房裡,覷著眼睛看著這房子擺設和蓮菂衣飾,再就是她和丫頭之間熟悉的對話。一個十足是主人吩咐,一個恭敬是小婢風範。翠翠又想起來張四嫂罵自己傻,心裡七上八下,空蕩蕩似無處抓搔。
“那就好,”蓮菂說著話,藍橋進來送上茶倒好,蓮菂對著她笑得甜甜。藍橋會意:“我外面去,姑娘有事只管喊我。”蓮菂不無討好:“你外面去,也往火盆旁邊坐著,別到院子裡,免得冷到你。”
讓藍橋出去為著好和翠翠說話,旁邊聽話的翠翠又多了心。看這小婢身上嶄新的繡花衣服,裙邊腳底都是乾淨的鑲邊,因為她在安家,所以不能到院子裡,免得冷到她;而我風裡雪裡日日街上走,有時候遇到輕薄無行人,還要被他們躁皮。翠翠十足十的多了心。
“你喝茶暖一暖,”蓮菂哪裡想到翠翠是這樣心思,殷勤勸茶還嫌不夠,又把自己手中抱的手爐送過來給翠翠拿著:“好好渥一渥。”
手爐上兩雙手,一雙白晰一雙帶著紅腫和青紫。蓮菂在安家橫針不拿豎針不掂這麼久,養得一雙手又白又細;翠翠數九寒天,也要拎著竹籃子去做生意,回來還要幫著父母親洗衣服做飯,冷水裡插慣的一雙手,凍傷一處疊著一處。
蓮菂對著這凍傷也是心疼,她輕輕撫著翠翠手上的青紫紅腫,柔聲問道:“疼不疼,癢不癢,家裡有好凍傷膏藥,走的時候讓人拿給你。”
“不妨事,我是受苦的命,不如姐姐命好。”翠翠更是心中不平,我有今天這雙手,是你一力鼓動。這個一力鼓動是小周公子的原話,心中不平的翠翠難得來一趟,比先更穩重現實的她,決定先說正經話。
“聽說要打仗,姐姐在家裡可聽說過?”翠翠目不轉睛地對著蓮菂看,安家的米鋪一直沒有漲價,一天到晚有人排著隊買。滿城裡的人指著安家就謠言不斷。今天說,安家的糧倉要賣空了;後天說,安家的門面要關門了。直到今天安家的門面還開著,外面人人心裡都是疑惑。
蓮菂是在翠翠身邊坐下來,她三天兩天要跟在安公子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