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的跳動輕輕晃著,晃得我眼睛疼。我還想繼續寫下去,燭火卻越來越暗,越來越暗,在某一瞬,悄然滅了。
連蠟燭也有燃盡時,又何況人。
我坐在黑暗裡,一呼一吸都聽得格外清晰。月光透過窗紙打進來,外面似乎起了風。我摸索著去了後面的軟榻,躺下來能看到屋頂橫樑,分外空曠。
我一直走神,都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醒來時卻已在床上。另一床被子是冷的,整整齊齊地鋪在另一側。我坐起來,穿好衣服去吃早飯。府裡依舊冷清,芙蓉要開敗了。
吃早飯時老夫人提了一句:“近來覺得身體好些了嗎?”
日子總還是要過,作踐自己不合適。我放下調羹,回說:“好些了。”
她道:“讓朱醫官再過來瞧瞧罷。”
“知道了。”
她偏過頭問旁邊的管家:“偱兒人呢?”
管家回:“將軍晚上出的門,現下還未回來。”他頓了頓,又道:“方才宮裡來了人,說是太后娘娘請少夫人進一趟宮,下午時會有人來接。”
老夫人抿了抿唇,擱下筷子,同我道:“你慢慢吃著罷,我有些不大舒服,去躺會兒。”
她走了之後我繼續吃早飯,胃裡總像是空的,好像怎麼都填不滿。
擱下碗筷,我偏頭看了一眼外頭,這短暫的秋天就快要過去了,可太陽還這樣好。
集賢書院那邊已來催過,徐太公還特意過來了一趟,說與其在家裡無端耗著時日,不如去書院裡頭幫忙。是啊,人忙起來,總是要好一些。
我將久未穿過的官服重新拿出來曝曬,竟有隱隱約約的黴味。下午時宮裡來了人,我便穿戴整齊上了車。先前我母親來時說,溫太后聽聞這件事後便立即讓她進了趟宮。但我問及那日說了些什麼,我母親卻隻字不提。她那時只留給我一句話——我知道你委屈,但光委屈是沒有用的。
溫太后在寢殿見了我,宮人奉了茶,她說:“嚐嚐看罷,是哀家存著的好茶。”
我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便聽得她幽幽問道:“哀家聽說,你的藥都是從濟世堂拿的?”她頓了頓,看我一眼:“前些日子,濟世堂有個小夥計死了,說是替人抓錯了藥,鬧出了人命,自己心裡不好受,上吊了。”
她說完見我無甚反應,又嘆了口氣道:“在藥鋪子做事,不謹慎改行便是了,可若是心術不正,那就當真是該死了。”
我知道,這些我都聽說。就在朱文濤告訴我藥不對的幾天後,濟世堂就死了人。
他與我無冤無仇,又何必下這個毒手。溫太后今日這樣講,想必也是知道背後之人了罷……我放下茶盞,依舊不出聲。
“今天皇帝替趙偱補了慶功宴,現下前門殿應當真熱鬧著,不當值的小丫頭們竟都去幫忙了。桂嬤嬤——”
“奴婢在。”
“哀家突然想聽曲子了,去前門殿跟蘇公公說一聲,讓珠雲回來罷。”她說完又道,“等一等,讓宋昭儀也過來罷。”
老嬤嬤領了口諭便立刻走了。我正琢磨著她這會兒讓宋婕過來做什麼,卻聽得她道:“你如今越發寡言了,先前見你倒還是挺活潑的人,現下變得這樣,旁人看著也擔心。你瞧你比先前更瘦了,這怎麼好呢?孩子沒有了,還是可以再懷的。哀家第一胎也是說沒就沒了,那時候哀家也什麼都不明白。”她頓了頓:“后妃們玩的這些花樣,擱宮裡頭都是些爛招子,可挪到外邊去,傷人卻太容易了。知道為何嗎……”她蹙眉輕嘆道:“因為你沒有戒心。”
“哀家老了,幫襯不到孃家,但能做的事還是會去做的。”
我一直沉默沉默,都快覺得自己是啞巴了。溫太后又絮叨了會兒,老嬤嬤便領著那位叫珠雲的姑娘回來了,又與太后道:“宋昭儀現下許是不便走開,說要等慶功宴結束了再過來呢。”
溫太后勾了勾唇角,同珠雲道:“哀家突然不想聽曲子了,前門殿熱鬧麼?”
“回太后的話,正熱鬧著呢。”
“有趣事嗎?”
珠雲姑娘柔聲道:“太后娘娘就愛聽趣事,可這好好的慶功宴,哪裡有趣事可說的呢。不過熱鬧歸熱鬧,趙將軍卻一言不發地坐了半天。這有功之人不說話,無關緊要的旁人倒是囉嗦了。”
珠雲往我這邊瞧了一眼,繼續道:“宋昭儀搶盡風頭,皇后娘娘似乎不大高興呢。”
太后嗔怪道:“就你愛嚼舌根子。罷了,你還是說些小故事同哀家聽聽罷。”她偏過頭:“桂嬤嬤,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