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垂下眼簾,她已明白,怕是皇太極自打從吳克善處得知了“哈日珠拉”名字的來歷時,便就在心中有了定奪,他要讓她成為哈日珠拉,而不再是無悔。換句話說,他要給她一個全新的身份,“無悔”將永遠消失,今後只有從科爾沁來的哈日珠拉——甚至是一個、只屬於他自己的哈日珠拉。
范文程此次被皇太極帶到科爾沁,主要就是為了方便他處理從瀋陽送來的各種軍政大事。皇太極雖人離開了瀋陽,卻無法放下政事,人在科爾沁還要隨時掌控著國家大事,所以身邊少不了心腹之人。
范文程早注意到對面的女子雖衣著樸素,靜立沉默,卻自有一段天然的婉轉風流,蛾眉玉白,好目曼澤,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正是個絕色的佳人。范文程已猜到皇太極此行的目的正是此女,而皇太極方才那目光中的一往情深,也讓他明白這女子在大汗心中的份量。
“哈日珠拉姑娘,下官范文程有禮了。”他表現得極為尊敬無悔。
無悔連忙還禮,道:“範大人客氣,小女子不敢當。”她深知在大臣面前是絕不能駁皇太極的面子的,但她也不願順著皇太極的話自稱哈日珠拉,只好以“小女子”含糊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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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先生不知,哈日珠拉姑娘的名字大有來歷,”皇太極道:“先生應該沒忘了高僧乃濟陀音吧。”
“藏教大喇嘛乃濟陀音?臣怎會忘記,大汗還親自召見過他,當時臣也有幸在一旁聆聽大汗與高僧的談話,頗為受益。乃濟陀音大師可是□羅桑卻吉堅讚的高徒。他奉大汗詔諭,這幾年都在科爾沁部土謝圖汗駐地傳教,敦促科爾沁部眾,禁止殺生,恭敬三寶,由於他的勸戒,眾多王公、貝勒、貝子、福晉們均已皈依黃教,成為虔誠的黃教信徒。”范文程真不愧是大金國的文書館的文官,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滔滔不絕。“呃,難道這位姑娘的名字與這位大喇嘛有關?”
“正是。”皇太極點頭,接著就把從吳克善口中得知的乃濟陀音的原話向范文程複述了一遍。
“竟有這般奇事!如此說來,哈日珠拉姑娘也絕不是凡人了。”范文程讚歎道。
皇太極聽了十分動容,欣悅得問道:“範先生學識淵博,對蒙漢語言頗有研究,可覺得活佛入定後揭示的這個名字非同凡響?”他愛屋及烏,凡是與無悔有關的,哪怕只是個名字,也覺得好,很願意聽別人的讚賞。
“臣不敢當。哈日珠拉,漢意為美麗的玉,此意與姑娘的外貌相合,十分貼切。只是——”
“範先生但說無妨。”皇太極笑道。
“是,只是臣覺得,此名譯為漢意雖貼切,但發音卻只是典型的蒙古語,並不能真正做到名如其人,配不上這位姑娘如此絕俗的容光。說起這女子的名字,臣竊以為,當屬漢人女子的名字最為動聽,不論從形、音、意上,都略勝一籌。譬如唐朝楊玉環,玉環玉環,一聞此名,便可想見,其女必是珠圓玉潤,溫柔美豔;又譬如西漢卓文君,文采斐然,女中君子,‘文君’二字,怕是隻有她當得起了。世人皆知她所作《白頭吟》——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哎!當真是才華橫溢,人如其名啊!”范文程引經據典得回道。
“不錯,範先生此言甚是有理。”皇太極看著無悔,沉吟片刻道:“哈日珠拉,哈日珠拉,什麼樣的美麗字眼才配得上你。可惜,這是活佛親口揭示的名字,無法改變。”
無悔臉不由紅了,這個皇太極,老大不小年紀,竟當著大臣面說這麼痴傻的話。
其實范文程倒沒太注意到皇太極的話,他一直在低頭沉思,片刻後,他忽然笑逐顏開得對皇太極
道:“大汗,臣想到了,哈日珠拉是蒙語發音,若是用漢話慢慢品來,竟能念成那三個字。倒是十分動聽,無論從音、形、意上,都極配這位姑娘。”
“哦?哪三個字?快講。”皇太極急問。
“蒙語的捲舌音頗多,漢人往往學不來也念不清,哈日珠拉,哈日珠拉,若是讓一個完全不會說蒙語的漢人來唸這名字,很可能會念為海——蘭——珠。”
“海——蘭——珠?海蘭珠,海蘭珠,好,好字,好音,好名字。哈日珠拉——海蘭珠,這分明就是同一個名字的不同發音嘛!範先生,你想得太好了。”皇太極品味幾遍後,不禁擊掌讚歎。
“咳、咳、咳……”無悔彎下腰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們君臣二人的沉醉,皇太極驚訝無悔的反應,為她輕輕拍背順氣,又溫柔得低聲詢問,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喝茶。無悔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