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人的內殿,翻出兩壇上好的十夜香,又隨手拽過兩席軟榻,一屈膝坐了下去。
“難得這樣可以屏退那些煩人的宮待,我們距離上次這樣席地而坐,把酒言歡,也有十多年了吧?”男子臉上掛著笑,索性將整個酒罈都抱進手中,像模像樣的捧著碰了一下江南風腳邊的酒罈,“來,為了我們有生之年還能再見面,先喝一大口。”
微笑著隨著男子的動作捧起酒罈喝下一口,江南風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我也沒想到還可以再見到你。”看著面前那張和那兩個人十分相似的面孔,江南風的眼神一黯,不由得感嘆道,“解語,我記得你與我同齡吧?我以為你早已經嫁了。”
花解語,和弟的第五子。也是和帝帝君誕下的唯一一個皇子,花不語與花非語的同胞弟弟。
“她怎麼可能輕易把我嫁出去?”花解語笑著捧起酒罈又喝了一口,“你聽說了吧?老四的那個王君,當初那個李氏的公子,被以叛國罪抄家問斬了。也是虧了她顧及口碑,放過了老四,也算李家根基夠厚,這才只是傷了手腳,沒被連根拔起……”
眼睛掃了一眼四周的窗戶,江南風單手止住了皇子的嘴唇,低聲道:“解語,這是宮裡,小心隔牆有耳。”
抬胳膊掃開江南風的手指,花解語嘲諷的揮了揮手,嘆道:“你放心吧。現在未央宮連個耗子都進不來。我這裡原本就全都是她的人手,上午畢禾頁把你送過來之後,更是加派人手守在外圍暗處,簡直就是水洩不通。”
憶起了那個女子隱忍而又決絕的性情,江南風不由得也跟著自嘲的笑了笑。的確,按照花非語說一不二的性情,只要她明擺著要護住這裡,那就的確是連個蒼蠅都難飛進來,更是不太可能會留人在可能聽到牆角的距離範圍。既然敢把他送到未央宮,又讓他面對著花解語,就一定是做好了萬全的防範,不擔心他們兩人敘舊會說出來什麼。
“那個時候,我人剛好在明濱城。”
當那幅畫送到自己手中的時候,他就知道那個李氏的男子已然做好了準備。當初那個無論如何也要迎李氏入門的四皇女,到了最後也只能力求保全自身,事發之後甚至連那個男子的親生女兒,也沒有站出來力圖挽回什麼。多年前在天池積累下來的好名聲,回到明濱多年也已經消耗殆盡。何況,沒有了那個風采傾動天下的女子在背後,什麼都是今非昔比。
瞭然的點了點頭,花解語看著他已然沉澱的面孔,也跟著深深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參與了那件事情還活著的,也只有你我和畢禾頁了。我想,只要你還活著,她就不會動我們。”
聞言,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一聲,江南風捧起罈子與花解語再度碰了一下,深深的喝了一大口:“解語,你太高估我了。如今你還對你那個二姐抱有期待麼?我現在不過是個賤民,她能忍住不動手,大部分是因為她的自負,還是為了畢禾頁身上有足夠的利用價值。同樣的,如果到了連你都動手的程度,恐怕畢禾頁就算再如何隱忍,也很難坐得住了吧?”
聞言,花解語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其實沈風說的那些,他又何嘗不明白?早在很久之前,花非語就不再是那個什麼都會寵著他的二姐了。太女的死因,一直以來都是如今旭帝心底的一塊舊疾。每每閉上眼睛,他的腦海中都能浮現出當年的清醒。
所有無關的人員都被安置在了偏僻的外殿,被同樣不明所以只懂得聽從命令的皇家侍衛嚴格看管起來。那些不明白內情的**皇女、皇弟,還有那些服侍的宮待,還在外面為了莫須有的天花而瑟瑟發抖著成一團,然後一邊恐慌著一邊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被傳染,沒有被隔離在內殿之中。
她們的確是幸運的。
內殿之中,早已經血流成河。他蜷縮在角落看著自己的大姐和二姐雙雙斬殺著那些參與者。哪怕只是其中一個細微的環節,很多人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參與過什麼,只要粘連上一點關係,就不會放過。
驚恐的叫聲響徹整個宮殿,血腥味濃厚的讓他乾嘔不止。外圍的那些人大概只以為死的都是染上天花痛苦掙扎的病人,她們永遠不明白當時他在內殿看到的是怎樣的修羅地獄。
兩個姐姐幾近相同的臉上都濺滿了血跡,周身的衣服更是被染到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包圍在四周一圈防止人逃竄的都是皇家死士,而她們也是要在事後自刎殉國的。他永遠都記得兩個姐姐當時臉上冰冷到讓人心寒的神情,殺紅了的眼睛即使看向他時,那裡面濃厚的血腥與殺意也震得他驚顫不止。
焚燒屍體就用了大量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