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哆嗦著抬起頭,在一束光焰裡看見了07(17號房的島主,也就是獄頭)亮晃晃的腦袋,腦袋最下面叫嘴的地方,黑森森地猶如一個洞口,裡面的白牙閃爍出一道雪亮的光,如槍聲一樣清脆的光嘩地劃過米蘭的記憶,米蘭就如泥沙般地散開了。她似乎仍然奔跑在村莊的雪地裡,村子裡到處是警報器的聲音,如明亮的玻璃碎片漫天飛散,她匍匐在雪地裡,完全喪失了奔跑的能力。雪停了。槍聲穿過積雪覆蓋下的樹林,震盪在無邊的雪地裡,形成一團黑影沉沉地覆蓋下來。
米蘭就想,槍聲怎麼會如此好聽?難道用來結束生命一直讓自己畏懼的聲音就如此好聽?好聽到無法抵擋的地步?現在她的耳朵裡又充滿了那樣的聲音。
拿打火機的手抖了抖,火焰就消失了。眼前依然是先前那種脆弱模糊的微亮,07的腦袋也就顯得格外明亮。
米蘭又被死死按到地上。
那些密集的力量又重新聚攏來,重重疊疊地俯壓下來。抓住米蘭頭髮的手使了一下勁,米蘭就仰面朝天了。
災難像渾濁的河流無邊無際地吞沒了記憶。
清洗她的人味!
聲音像一串珠子突然散落下來,在冰冷的地上發出清亮的迴響。
有人將盆舉過米蘭的頭頂晃了幾下,試圖找準一個最恰當的位置。舉盆的手停下來,將盆底放在米蘭的頭頂上。頭上的盆又移動了一下,接著那盆寒冷刺骨的雪水就順著頭嘩啦嘩啦地淌了下來。
米蘭剛一張嘴,就被東西堵住了。她不但感到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而且連氣也沒法出了。
我要死了。米蘭想。
4、灰黃的岔道
吳菲一直睜著眼看著窗外那團雲,她很想睡上一會兒,結果她發現自己滿腦子全是那條遙遠灰黃的道路。
那條道路到底有多長多遠,在吳菲的記憶中已經變得模糊,那簡直就是一條鋪滿黃金的道路。
不知是誰突發奇想,在那荒郊野外的一條岔路上,築起了一座座客棧似的小旅館,接納了無數南來北往的煙毒販子。
那時吳菲也只是一個靠掙煙毒販子的住宿費的生意人。毒販子們將自己腰包裡的錢嘩啦啦地掏出來,毫不吝惜地從一疊嶄新的鈔票中抽出幾張或更多,搖晃在眼前,那種瀰漫著油香的純淨味撲面而來,讓人感到一陣顫慄的悸動。她知道這些人是在提著腦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