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婦女,個子不高,但很胖。一看就是裡裡外外一把手的那種操持型婦女。
3號坐在婦女身邊,她第一次有了侷促不安的感受。她悄悄地瞅了瞅別的犯人。她的目光落在了鄭大芬的臉上。那是一張顯得悲憤交加,又萬分委屈的臉。3號從她的表情上完全知道鄭大芬此時正說著什麼。
中年婦女用胳膊輕輕地撞了一下3號說:“你來多久了?”
3號說:“五年下坎了。”
中年婦女說:“你不想早日回去嗎?”
3號冷淡地笑了笑:“早日回去要表現,我表現不好。”
中年婦女說:“為什麼呢?”
3號想了想說:“很複雜。”
屋子裡被鄭大芬的哭聲攪亂了。一屋子的人都朝鄭大芬坐的幫教組看,鄭大芬一邊哭一邊仍然不停地訴說著自己的身世。幫教團的一個人走到門外,他叫來了大隊領導。不用問,大隊長十分明白鄭大芬的表演伎倆。
大隊長說:“如果差不多了,就把你們帶來的紀念品發了。”
紀念品對於接受幫教的人來說是個意外。來時她們只想有個訴苦、或許重新翻案的機會,何況這種機會的可能性都很渺茫,沒想到會得到東西。紀念品是早就裝配好了的,一人一包,包裡裝著毛巾、塑膠缸子、香皂盒、梳子、玻璃小鏡、牙膏和牙刷。由於無法控制這種意外的喜悅,出門後她們幾乎是一窩蜂似的擁向監房。
3號走在最後面。她走時鄭大芬仍坐在原處,她的兩隻眼睛哭得通紅。3號下樓梯時,中年婦女追上她說:“其實你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你出獄後憑你唱歌就能掙錢吃飯。”
3號第一次真誠地對著中年婦女點點頭。在從大隊辦公樓走向監獄的這段路上,她的內心湧起了這一生中從未湧動過的對今後生活的熱望。她回到監室,西瓜皮正躺在床上翻看一本雜誌。3號纏綿地往她身邊一躺,將手裡的東西往西瓜皮身上一擱。西瓜皮看了3號一眼,很不高興地說:“你去湊什麼熱鬧?”
3號說:“隊長叫我去的。”
西瓜皮放下手中的書坐起來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跟條狗似的。”
3號滿腔的喜悅一下子被西瓜皮的冷嘲熱諷弄得煙消雲散。她心裡酸溜溜的,既而眼睛有了淚水。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滿懷深情。她拿起梳子慢慢地梳著頭髮,心裡就更酸了,眼淚就掉了下來。西瓜皮見3號有些反常,顯得非常煩躁。她本來就很不高興3號跑去接受幫教,回來了還做出這模樣給自己看。西瓜皮站起身來,邊走邊罵,說3號吃了牛肉又開始發馬瘋。
3號也不知道自己在西瓜皮面前突然會變得堅強,她一箇中午都沒有去找西瓜皮,哪怕像往常那樣去找她吵架。3號很冷淡,直到下午開課的鐘聲敲響,她仍然沒有與西瓜皮和好的衝動。3號在跨出鐵門時,西瓜皮和小黑鴨也跨出了鐵門並超過了她。西瓜皮詫異地回過頭看了一眼3號。3號面無表情地走進了教室。當時米蘭就站在講臺上,她的手在黑板上寫字時,有些發抖。
米蘭剛剛開始講課,幫教團的人就進了教室。他們很隨便地在教室後面的空位上落座。教室比先前更安靜了。米蘭非常緊張,她幾次都中斷上課。下面的人回答問題也比平時差。3號呆呆地看著米蘭,也許她比米蘭更緊張。幫教團的那個中年婦女,就坐在離3號不遠的地方。3號把那個女人當成了救星,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至於米蘭在臺上講了些什麼,3號全然不知。待大家開始讀書時,她也咿咿呀呀地跟著亂讀,她完全憑記憶跟著別人走。
52、監區來了幫教團(2)
米蘭在別人讀書時用手絹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她看見張道一注視著自己。她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什麼東西都變得晃晃悠悠的。米蘭將兩隻手按在桌子上,她努力鎮定著自己。她明白張道一的目光裡包含著對自己的鼓勵和認可。她第一次發現張道一用如此親切的目光看著自己。那是男人才有的目光。米蘭心窩子一熱,眼淚差點沒有掉下來。
幫教團走後,米蘭又重新回到教室。她站在講臺上,看著張道一坐過的地方,感受著那股暖烘烘的熱流經過心臟時的痛和歡悅。樓道里響起了腳步聲。3號站在門口。米蘭並不想理睬3號,徑直往外走。3號拉住了米蘭。
3號說:“米蘭,過去我誤會了你。其實我真羨慕你。”
米蘭對3號突然的舉動感到很意外。她看著3號,一時找不到話說。她退到座位上,3號在她的對面站著。米蘭能清楚地看到3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