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和馬可退到走廊。門再開的時候,他恢復了沉穩。
“小丹,怎樣?”馬可幫他問了。
“不太好。四十二度,而且沒有意識。”小丹有護士執照,“得送醫院,最怕引發肺炎。”
“馬可,備車。”他一刻不猶豫,“小丹,你能抱她下樓嗎?”
“可以。”雖然是女人,小丹很孔武有力。
“我換件衣服就下來。”海粟進了更衣間。
“小丹,少爺的意思是要一起去嗎?”馬可懷疑自己幻聽,“他要出門?”
“是。”小丹看了銀髮老人家一眼,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激動。她走進房間,抱起那個弱小的,但擁有驚人能力的女子。
馬可幾乎熱淚盈眶。自從車禍以來,少爺就封閉著自己,他易怒多疑,任性妄為,完全不搭理家人朋友。搬來這裡,他以為被放棄了,一直鬱悶暴躁。直到顧鴻這個鄰居闖進來。他變了,當然是好的方向。不僅踏出了房門,現在更要踏出家門。雖然他應該擔心顧鴻的安危,但想到少爺的轉變,他臉上的笑藏也藏不住。尤其是當少爺穿著外出的休閒服出現,他高興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海粟在踏出大門的時刻,其實心裡矛盾極了。一開始他只是無法接受失明的事實,所以牴觸外面發生的一切。但在封閉的空間裡呆得太久,他對於出門則變成了恐慌。時間或許能讓他慢慢適應住的房間,重新為他所掌控。但他害怕,外面的世界那麼大,變化那麼快,喪失了目力的他有該怎麼辦?
他在馬可的牽引下,走出大門。迎面而來的冷風,夾帶著零星的雨絲,銳利如刀,令他瑟縮,彷彿聽到了人們嘲諷的竊竊私語。他是個廢人。無論多堅強,也不能回到從前的意氣風發。無論多努力,殘疾的缺陷將會跟他一輩子。他的腳步變小,馬可好像留意到,也放慢了速度。
聽到開車門的聲音,小丹突然說話,“少爺,麻煩你抱一下顧小姐,我要整理後座。”
“我來就好。”馬可說。
“怕您老人家閃了腰,再摔了人。”小丹不交人。心想,老伯,你也看看那位打退堂鼓的表情,不刺激一下可不行。
“我來。”他伸出手,感覺一沉,立刻全神貫注。
即使隔著毛毯,嚇人的熱度源源不絕。他抱緊了,哪裡還有空閒考慮自己的心情。至少,要為她做點事,就算微不足道。因為與昏迷不醒的她相比,他更健康,更有力量。
四方的雨聲中,他聽到車來車往,喇叭聲,鈴聲,沿街的人聲嘈雜,音樂飛揚,大千世界一如既往。但他沒時間頹唐,那熱心腸的芳鄰枕在他腿上,發燙的手能融化他的手心,偶爾流出一聲呻吟只能讓他無可奈何。
“她除了發燒,還有別的不妥嗎?”他問小丹。
“說實話嗎?”小丹反過來問他。
“很難開口?”他眼跳,感覺很壞。
“脖子,肩膀,鎖骨附近有被咬或被親過的痕跡,只是如此。”小丹不動聲色。
他很尷尬,後悔自己問了,但頭腦卻自動發揮想象,非常曖mei不清的畫面。他摸不著頭緒,反而坐立難安。當小丹說醫院到了的時候,他如釋重負。
檢查下來,她身體極度虛弱,淋雨受寒,為避免肺炎,必須留院接受治療。還好,沒嚴重到性命攸關。
他守在她病床前,聽醫生跟小丹交流她的病情,一言不發。他憎恨醫院,因為它不能給他光明。每日被消毒水,藥水,酒精的味道包圍著,他的眼睛卻沒有進展。他痛得夜夜失眠,那些鎮靜劑,安眠藥卻統統失效。他恨不得就這麼死了,但外公令他改了主意。活著吧!外公說。因為他這個經歷了喪女之痛的老人,再也承受不住唯一親人的離去。所以,他對自己說,苟且活著,直到別人無法忍受自己,直到再沒有人需要自己。他以為,需要自己的唯有外公,但為什麼,她來了?那樣的孱弱,那樣的狼狽,她喊著他的名字,在昏迷的最後一刻為他指明瞭方向。他只是個無能的瞎子,她難道忘了?他連自己都沒辦法照顧,她卻向他求助。不可思議的女子!
“先生,我去辦入院手續。”小丹說,“如果有事,床頭上方有呼叫鈴。”
想說自己看不見,但自尊沒能讓他說出口,默默點點頭,聽見門被關上。
“都怪你。”他摸到她的額頭,滾燙。但點滴正流入她的體內,會慢慢降溫。
“該被照顧的人不是我嗎?”但他的語氣一點怨也沒有。
“沒有下次了。”他的警告因為沒人回應,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