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們打扮停當,只差一束花環。
一名侍女上來,遞上一束花環,替她戴上。她淚眼朦朧,又覺得那麼奇怪,這個侍女的手好生粗大。她定睛一看,原來這個侍女個子也很高。而且,自己竟然從未見過這個侍女,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這是什麼人?
她睜大眼睛,只見那侍女忽然向自己眨眨眼,她來不及反應,只見“侍女”一揮胳臂,左右擊在另外兩名侍女的脖子上,二人悶哼一聲,便暈倒在地。
天啦,這是誰?
她惶恐地,一下站了起來。
“侍女”壓抑著的尖嗓子忽然變了,“芳菲,你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快走。”
那是,安特烈!可是,她已經無暇追問他是怎麼混進來的了。她不假思索,拉住他伸出的手,跟著他就往開著的石門往外跑。
第三重神殿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經趕到了狂歡的廣場。
“往左,芳菲,往左邊……”這本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卻跟著安特烈,完全聽著他的指揮。
“往右拐,再往前,穿過護城河,有一條密道……”
她飛速地奔跑,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她也不知道,安特烈為什麼忽然對這些瞭如指掌。
眼睛接觸到光線,差點睜不開,她趕緊閉上,再睜開,才發現太陽已經升上了樹梢。安特烈拉著她的手,慌慌張張:“快跑,我已經打聽過了,祭祀的時間是午時三刻,我們只有一個時辰了。快……”
芳菲無法回答,氣息在胸腔裡憋悶著,因為太過超速的奔跑,幾乎已經超出了身體的負荷,她只能聽見帶著熱氣的呼呼的風聲,腳下像踩著雲,虛無縹緲。隱隱的,她聽見廣場那端傳來的歡呼聲,棕櫚樹炙烤時冒出的沖天的黑煙,滾滾的,像一場無邊無際的浩劫。
逃亡2
這是要去哪裡?是衝向那片可怕的廣場?安特烈,他是不是走錯路了?逃亡。從多年前就萌發的逃亡,終於開始實現了?芳菲心如鹿撞,只知道牢牢地握住那隻領路的大手,生怕一鬆開,自己就會沒命。
“安特烈……你是不是走錯了……”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像在拉風箱。
他難掩興奮:“沒錯,就是這裡,我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
可是,為什麼狂歡廣場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能看到高高聳立的鮮花十字架了?
“安特烈,你確信……”
她的聲音被湮沒,他拉著她,衝進了旁邊的密林,那是通往護城河的背向。那裡是神殿最堅固的城牆,也是唯一的城牆,此路不通。到此,跟狂歡的怒吼,便漸漸背道而馳了。
“安特烈,你走錯了……”
“沒錯,絕對沒錯!”
高高的牆壁,那是正殿的背後,是禁忌之地,唯有大祭司才能出入。此時,這陰森的紅牆背後,一側的草叢裡,隱秘著一個年久失修的缺口。安特烈難以壓抑興奮的聲音:“芳菲,果然,果然這裡有一條密道……跑,快跑啊……”
芳菲眼前一花,已經被安特烈一拖,身子一輕,落在外面的深草叢裡。僅僅是一道牆,便是不同的兩個世界。
陰森的神殿,被徹底關在了裡面。風平浪靜的護城河,河對岸熙熙攘攘的人群,狂歡廣場上散發的黑煙……芳菲神情恍惚,八年了,第一次見到外面的世界。
她完全忘了身邊的安特烈,轉身就跑,茫然地,也不知該去向哪裡,只知道一往無前地跑下去。
前面是一片優美的樹林,寂靜無聲,只有一些小鹿徜徉其間。她跑得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伸直了四肢,躺著,再也沒有絲毫多餘的力氣。斑斑點點的陽光從樹縫裡灑下來,安特烈氣喘吁吁地追上來,挨著她坐下。芳菲見他不倫不類的裝束,臉上還擦著侍女的胭脂,撲哧一聲笑出來。
逃亡3
安特烈氣咻咻地脫下侍女的裝束,露出裡面的緊身衣,滿頭都是大汗:“喂,你還笑我,你怎麼笑得出來?”
芳菲的確笑不出來,此地不宜久留,必須馬上離開。她忽然坐起來:“安特烈,你說我該去哪裡?”
“我怎麼知道?”
“他們發現我失蹤了,就會來追我,抓住我……”
“哈哈,大祭司他們都已經喝得醉醺醺的,怎會發現你失蹤?你們北國人真奇怪,自誇富饒,卻連足夠的酒也沒有,炙烤棕櫚樹,難道棕櫚樹比美酒還好喝麼?我看見他們東倒西歪的,每一個人都是醉醺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