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和外面的乾旱迥然不同的天地,心裡第一次真正滋生了對上天的敬畏。啊,偉大的縱目神,若不是他的庇佑,這片土地為何會如此枝繁葉茂,春暖花開?
完美有缺的祭品2
耳膜裡傳來嗚嗚的聲音,似清風在黑夜裡傾訴。這聲音越來越清晰,竟是有人在黑夜裡痛哭。
他推開門出去,循了聲音。
平坦的草地,兩岸,棕櫚樹已經飄蕩出花粉的香味。月光一望無垠地照下來,灑在柔和的白紗上面,少女的身子躺在草地上,腳趾微微蜷曲,哀哀的低聲痛哭,像一隻絕望的小豹子。隨著狂歡節的一天天臨近,她連書都看不下去了,彷彿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除了慟哭,無以自拔。
他立刻明白這是誰,便停下腳步。
她總是在這樣的夜裡哭泣?這是多久開始的事情?是她從書裡發現了自己命運的秘密後就開始的?
沒錯,書籍真不是個好東西。只是,現在才讓大祭司提防,會不會已經太晚了一點?
良久,又往回走。思慮著該不該將安特烈的事情告訴大祭司。
迎面,碰上大祭司的幽靈一般的眼珠。本來,他一回來,芳菲是該去向他請安的,他也會考察一下她這些日子的學習,有沒有偷懶。尤其是一些草藥,芳菲本是很有興趣的,但是,芳菲竟然破天荒地沒去。所以,他只好親自找上門來。
他顯然也聽到了這樣的哭聲,眼睛裡滿是困惑:“我的王,芳菲公主她好像竟然不願意去侍奉我們偉大的神。”
能被選中做聖處女公主,是無上的光榮,幾百年來,她們像羔羊一般溫順地匍匐在神像面前,祈禱,唱讚美的歌,然後升向聖潔的天堂。但芳菲不一樣,她識字後,就大量閱讀,博覽群書,罕有跪在大神面前,從不唱任何的讚歌,在月光明媚的夜晚,總是一個人躲在草地上痛哭。
羅迦皺起眉頭:“她以前也這樣?”
先前羅迦問他,他還沒有想起,現在,越想,疑點越是多。“芳菲公主,她的確和往常的公主太不一樣了。”
“有哪些不同?”
換一種羔羊?
“歷代的聖處女公主雖然也有課程。但她們的主要重心不是在書卷上,而是在悲天憫人的情懷上。她們總是更多的關懷園圃小動物、照顧來祈禱的人們、受傷的孩子,跪奉大神,為大神唱讚歌。但芳菲公主,她從不做這些……”
“不是有人教導她麼?”
“教導了她也不做。她總說她要看書,沒有時間……”也許是因為惜才,大祭司竟然也默許了,只要她安然無恙地呆在神殿,不惹是生非,其他種種,都不是什麼大毛病。
“她只看書或者獨自在林中游蕩,我從未見過這麼喜歡讀書的人,她又聰明,幾乎過目不忘……”大祭司向羅迦彙報著她這些年的成長經歷,“她對醫術有極大的天分,一些巫醫都不能解決的難題,她也能給出準備的答案,甚至能獨立診治前來求助的病人……”
羅迦這才驚奇不已:“真的?她還會醫術?”他忽然想起安特烈的話,說她救了自己的蛇毒。當時還以為安特烈在胡言亂語,現在看來,竟然是真的。
“對,她精通醫術。有些方面,比資深的祭師還熟悉。每當園林裡的小動物受傷了,總是她救治。只是,她做這些的時候從來不樂意,不主動,從不為她的本份盡力……”大祭司感到困惑,因為歷代的聖處女公主都要美麗善良,溫柔聖潔,但是,芳菲公主,她雖然不兇惡,不毒辣,但是,從少女的身上,他也感覺不到往昔公主的溫順、善良!他真的感覺不到。
若非羅迦提醒,他甚至忽略了這一點。
羅迦仔細傾聽芳菲的種種“劣跡”,半晌才開口:“芳菲,她莫非不是最適合的人選?”
大祭司怔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大祭的時間快到了才說這樣的話,豈不是大逆不道?
夜色裡,神殿正門前的大神像巍峨挺拔,羅迦看了半晌,才開口:“大祭司,我們是不是該換一隻更溫順的羔羊?”
換一隻羔羊2?
他語氣微微有些激動:“我的陛下,芳菲雖然的確舉止有些怪異,但是,也不能說明她就不適合。”
大祭司顯然並不認同,他明白,羅迦自始至終不太認同人體祭祀,否則,也不會提出當初的廢除法令了。如今好不容易恢復,豈容他再一次反悔?
羅迦無言以答,的確,這要的並不是適合或者不適合——只是需要有那麼一個人,有那麼一個犧牲品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