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啞而飄忽的,就連頭髮,也梳理得不如平素那麼端莊整潔。整個人,憔悴得那麼分明。
弘文帝本是還要發作的,此時,卻怎麼都說不下去了。就如一個貪婪的孩子,只想著那溫存,這一點不夠,還要更多更多。
“陛下,你用一點粥點吧……”
她端起碗要喂他,他冷淡地要伸手接過去自己吃,手卻一抖。
芳菲本是要順勢遞給他的,可是,見他這樣子,終究是久病之人,便將碗靠近,聲音也溫存了起來:“陛下,我餵你好不好?”
勺子遞到他嘴邊,他呆呆地張開嘴巴,也不知道抗拒,就如木偶人一般,被人操縱著。半碗粥點下去,嘴裡品嚐不出味道,只是內心一陣一陣的翻攪。吃的不是粥點,而是那份貪婪的溫存,心裡的焦慮,不敢對人言,只要自己好了,這個女人,肯定就會離開。她不會留下,絕不會為自己留下。
暴風雨前夕7
“陛下,這粥不好吃麼?你想吃什麼?呵,等會兒我吩咐她們給你準備一點清淡的小菜……”
弘文帝靠著床頭,呆呆地看著她,心靈,再一次的妥協。那些夢中的溫柔的照拂,渴望了許久的熱切的關懷,真心誠意的擔憂和牽掛!不,就算是不喜歡,只要她一路照看著,自己也要!一定要。
他緩緩閉上眼睛,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就連脾氣也沒有再次發作。
但是芳菲卻強烈的不安。弘文帝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越是如此,只怕一旦爆發起來,就更是不可收拾。
弘文帝清醒的訊息傳出去,文臣武將們自然歡欣鼓舞。芳菲再次診斷的時候,約莫著,再有半個月左右,弘文帝便會真正康復了。第二日,便有大臣們被獲准陸續來探望了,為不打擾皇帝休息,眾臣只做了簡短的停留就退下,但是,已經足夠看清楚,這個年富力強的皇帝,是真正性命無虞了。
到第三日,便只有寥寥兩三人獲准探望。經過連續的飲食,弘文帝的精神更好了幾分,便單獨留下了任城王。
任城王照例回報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一些事情,末了,奏道:“陛下,京兆王他們捎急信,說要來探望陛下的病情,是否允准?”
弘文帝本是要立即拒絕的,卻一轉念,只說:“好,就讓他們全部到北武當的行宮裡候著。”
任城王完全沒有想到,弘文帝病好了之後,反而會召見大臣們,有些奇怪,卻還是說:“日前,臣也將此事稟報過太后,但是太后說不用了,只讓臣等備好馬車……”
“任城王,你馬上詔令幾位平城的大臣火速來北武當;至於馬車……”弘文帝的口吻那麼嚴厲,“王爺,你是家族的長者了,難道不知道家族的規矩?祖宗馬上打天下,就連太祖,一生也不曾坐過馬車,朕豈可因為區區一場小病就破壞祖宗家法?”
暴風雨前夕8
任城王從未見他發過這樣的怒氣,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臣知罪,臣知罪,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弘文帝面上仍舊罩了一層寒霜:“此後,一切以朕的命令為準。”
“是,臣遵旨,臣遵旨!”
任城王告退的時候,在門外的廊廡外面看到馮太后。這個魯莽粗豪的王爺,也似發現了什麼端倪一般:原本以為陛下醒來,難道不該是大力感謝馮太后的診治功勞麼?可是,不但沒有聽到提起任何的賞賜,反而是陛下根本就很不想看到馮太后的樣子,而且在一些事情上,兩人的意見是截然相反的,彷彿馮太后贊成什麼,他便會反對什麼。
原來,馮太后和弘文帝之間,帝、太后兩黨,是不同的利益體?
這樣的爭執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除掉乙渾之後開始的?莫非馮太后藉此機會,在扶持她自己的勢力了?
他不敢揣測,但還是恭恭敬敬的向馮太后請安,而且疑心馮太后聽到了什麼。
但見馮太后神色一如往常。
直到任城王等走遠,芳菲才從廊廡裡走到門口。
其實,剛才弘文帝的聲音很大,她隱約也聽得幾分,雖然不那麼真切,卻知道,弘文帝,這是故意跟自己作對。
她淡淡的,也不在乎,這倒好了,弘文帝這樣的態度,遠遠比他對自己真心誠意地好的時候,更令她放心。
她由是,竟然莫名的放鬆,彷彿這一切的煎熬,很快就會苦盡甘來了。
她便不動聲色地減少在玄武宮停留的時間,首先是不再守夜,然後,改為每天早晚兩次的探視,到後來,便只是每天下午來看一下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