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回頭,心裡,碎成一片一片的。
第二日清晨,弘文帝率領文武大臣返京。
李奕和一眾宮人帶了小太子去送別,但見弘文帝一夜之間,憔悴不堪,鬍子長得老長,整個人,彷彿被抽去了魂魄似的。
李奕心裡一驚,終究是故人,但覺微微不忍。
弘文帝只是抱了兒子,親了又親,依依不捨,臉上露出眷戀的神情,一再叮囑:“李奕,你們要看好小太子,不能讓他有半點閃失。”
“臣遵旨。”
他猶豫了一下,才低聲地,“你們也要照顧好太后。”
“臣一定盡心竭力,陛下請放心。”
御林軍的旗幟已經先行。
領軍的都督已經在侯駕,魏啟元揮舞一下手中的拂塵,前前後後地跟著,“陛下,可以啟程了麼?”
弘文帝只是往後看。
沒有人,她沒有露面。
手裡的孩子,沉甸甸的,無論如何也捨不得鬆手。
孩子已經會笑了,雙手亂動,也不知道離愁別緒,只是不停地往父皇龍袍上的花紋上不停地抓扯。
“宏兒……可憐的宏兒……你要許久都見不到父皇了……唉,父皇會天天都想念你,你呢?你會不會想念父皇?”
————今日到此!
愛1
“宏兒……可憐的宏兒……你要許久都見不到父皇了……唉,父皇會天天都想念你,你呢?你會不會想念父皇?”
孩兒不識愁滋味,咯咯地,只是歡笑。
弘文帝看著兒子的笑臉,心中縱有千迴百轉的憤怒,也煙消雲散了。又見他頭上的帽子,小腳上的小虎頭……一針一線,都出自母親之手。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縱然是對自己如何的薄情,如何的決絕,終究,兒子是她的牽絆。這一牽絆,便是一生。還那麼漫長,她需要時間,自己也需要時間。
假以時日,時間,能撫平一切。他黯然,卻尚未絕望,只是期待著時間的魔力——終究是要遺忘的。除了時間,誰還能讓活著的人,走出死者的陰影?
自己寧願等待,不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再次回頭,看慈寧宮的方向,還是不見芳菲的身影。
也罷,也罷。
他終於將孩子放到乳母的手裡:“抱回去吧,秋冬深寒,可別讓孩兒著了涼。”
上馬,拉了韁繩,終究還是不死心,再一次地回頭,那方向依舊是空蕩蕩的,近臣已經在催促,他一打馬,華蓋往前,人,便遠去了。
皇帝一行離去,宮人們抱了小太子回去,才看到太后站在路邊。秋日風寒,她的神情十分蕭瑟。
張娘娘怕風大,吹涼了孩子,和乳母先抱了孩子回去,路上,只剩下太后和李奕。在這裡守護這麼久,李奕自然完全明白其中的隱情,他恪守本份,絕不多一言半句。
此時,卻低聲道:“太后,臣有一言,不知該不該講。”
芳菲在路邊的一塊大石上坐下。這些日子,不是不感激李奕的。這個兩次救了自己性命的男子。一直忠心耿耿,縱然是多疑的弘文帝,也挑刺不出他任何的毛病!能夠讓他繼續留下來。
愛2
換了哪一個人,只怕都不能做得如此之好了。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芳菲豈能不給一點面子?每每於絕望之中,雖然無甚交流,但是,那種無言的理解,彼此的信任,卻也是妥當的,如一個相知很久的老朋友,無需刻意的經營,便有互相的救護。
“李奕,有話但說無妨。”
“我見陛下,一夜蒼老。他心裡很痛苦……陛下,他是愛你的,以前,在太子府的時候,他就喜歡你了……”
她做不得聲。
心裡如貓爪一般。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面對那樣的一個男人,朝夕相處的照顧,呵護,縱然是鐵石心腸,又堅持得了幾天?
弘文帝的苦,弘文帝一夜之間的憔悴,她都看在眼裡——不是不曾送別,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唯怕他知道了,更是牽掛不休。
甚至心底也是空落落的,習慣了一個人,然後,又失去,重新變得無依無靠,沒有呵護照顧,那種滋味,誰又明白?
可是,羅迦!
她悄然捏著拳頭,恨恨的,該死的羅迦,陰魂不散。故人入我夢,明月在眼前。每每心驚動魄的時候,他便總是這樣地閃爍一次。自己又如何一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