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從南邊來的吧?北邊蒲州前段時間澇了,朝廷說要賑災,結果每日發的那點米麵,還不夠百十個人煮粥吃的。官府倒說糧米不夠,不足的發糧錢貼補,可結果發的卻是惡錢,而另一邊卻有人高價出賣米麵菜蔬,老百姓遭了澇災哪裡還能有多少錢換吃的?就是拿那錢到咱們這邊來,惡錢又能買些什麼,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嗎?聽說前兩日那邊的饑民餓不過了,就有人搶糧。如今因為那邊亂得很,官府正封鎖了道路抓人呢,所以才不讓兩邊來往。如今這世道,你們這些福貴公子哥哪裡知道底裡的艱辛。”
袁寧聽他這樣說,不由道:“那上面不是還有皇上管著嗎?”
老漢道:“皇上?我們小老百姓可不知道皇上究竟怎樣,我們只知道崔太尉的孫女兒還給皇上做貴妃呢,人們都說當今最受寵愛的就是這崔貴妃。”
聽得袁寧怏怏的,拉了朱錦回來。回到驛內,墨硯自來接應,等回了房,墨硯接過袁寧的軟笠,卻見她倆都是一副面帶鬱色,興致頗低的樣子,便問:“你們是怎麼了?照理說出去玩回來應該高興呀,我在這擔心你們,臉上不好看是正常,怎麼你們玩了一趟回來反倒比我臉色還難看?”
朱錦邊換衣服邊道:“別提了,真晦氣!”
墨硯替她倆收拾衣服道:“遇上什麼事了?”
袁寧悶悶不樂地把剛才街上老漢的話一一說給她聽,說完三人都沉默不語。半晌,墨硯道:“我只當天下跟我們海寧一樣呢,原來還有這樣的事。”
朱錦道:“我只在書上戲裡見過這種事,原來卻不是各個官爺都和我們家老爺一樣的。”
袁寧道:“父親是靠軍功出身,自然是體量過百姓疾苦。”垂下眼又惆悵道,“你們說皇上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啊?”
朱錦、墨硯心想自家小姐雖說是進宮,但這卻也和嫁人無異,心裡便衍生了幾分低落迷惘,墨硯道:“也許是皇上年紀還輕,如今還壓不住太尉。”
袁寧道:“那先帝時卻不曾聽過太尉這樣的事,如今民間有什麼‘風摧槿花’的戲語,我原也聽過一點半點的。”
朱錦寬慰道:“皇上登基時還小,以前凡事都要靠太尉輔助,恐怕因這個才弄成現在的情形,可如今皇上年歲漸漸大了,以後自然會好的,小姐不必太憂心。”
袁寧搖頭道:“我早聽說皇上很寵愛這位崔貴妃,據說這位貴妃長得很豔麗。如今這外面的百姓的口氣,也是皇上寵愛貴妃的意思。”
墨硯道:“這個小姐不用擔心,她再漂亮,我想也沒有小姐美。”
袁寧道:“我難道是要他喜歡我美嗎?如果他只是一見我美便丟了別人,這不就是薄情寡義麼?”低了頭又道,“我如今倒是能揣摩上娘說的話的意思了,他什麼人都喜歡,我不快活。他若為我忘了別人,我也不快活。”
朱錦、墨硯聽她這麼說,卻不知該拿什麼話來勸了,一時間都沉默下來。
過了幾日,有小吏來報車馬可行,一行人便起身繼續北上。路遇蒲州之時,她三人冷眼偷瞧外面,果有一番森嚴冷清的跡象,那老漢說的卻是不假。
經過這一事,袁寧三人興致低了許多,尤其袁寧的思緒更是縹緲起伏,她對自己那位至高無上夫君的印象漸生了一塊陰霾。就這樣,一行人終於在春暖花開的三月末到達京城。
聞聽喜訊未查兇險
到了宮城外,下車換轎,有內侍來引,不從正門奉天門走,繞道東北邊的建福門進去。袁寧坐在轎內又不好掀簾觀望,只覺得四周安靜,只有抬轎內侍疾快輕便的腳步聲,默默算著已拐了第四個彎,轎子停降下來,有侍女打起簾子,扶袁寧下轎。朱錦、墨硯二人已先出轎,只在袁寧轎外等候。
一名四十多歲的宦官領著幾個內侍和使女給袁寧請安,口裡說著:“小的雍寧宮執事康元壽奉太后令給袁寶林請安,請寶林入芬芳軒。”
袁寧抬手示意免禮,只見兩邊望不見底的硃紅夾牆,一座朱漆大門上掛一黑漆匾額,上面“芬芳軒”三個翠綠大字。舉步進去,只見滿院梨花,瓊葩堆雪,壓枝欲低,素潔淡雅的花朵又隱隱浸染葉的綠意,越覺潔白無瑕,獨佔風流,一陣春風吹來,菲菲如雪,盈落臺階,花飛入衣,甜香滿懷。袁寧踏在那滿是落花的地上,只見那花瓣簇簇地一瓣一瓣落在她發上、衣上,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康元壽看得訥訥地一時忘了要說的話來。
袁寧信步沿著中廊走去,走上臺階只見遊廊相接,正中一間居大應是正室,東西兩邊各有小室一間,廊前薔薇、木香花順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