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一刻不停。
我在馬上騎了十個時辰,披星戴月。我不擔心被搶的馬販子追來,我顧慮的,那捲信箋會不會在刑天的銅鉞下損毀。
回到那片林子,我收起半塊咬爛的燒餅,下馬細細尋覓。林子很密,參天大樹幾乎將所有微弱的月光擋開。即便是大路,也是一腳低一腳高,難怪幾日前車程如此顛簸。
“當”一聲,我被什麼絆了一下。我信手切斷一根樹枝,充沛的氣勁在斷截處擦出一溜火花。火把使夜色下的世界分外明瞭。
我發現那差點另我絆倒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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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鉞,又稱干戈,刑天死不離身的武器,隱隱透出一抹血光。
除了他自己,沒有誰比我更瞭解刑天。他的武器,與主人心意相通。銅鉞丟失,除非刑天放棄它,或者它們其中之一被徹底毀滅。
在常羊山一役,我把刑天的玉戚盾與他的脖子一齊斬斷。
銅鉞的斧刃上雖因久用而小有犬齒,但不影響它噬血,反而殺傷力更甚。那麼是誰比我更徹底地殺死刑天?
秦越人?
興許是隱藏實力。我探出火把,藉著竄動的火光環視四周。不少枝幹上殘留著密集的傷痕,卻並未發現刑天的屍跡。不過我想很快會有答案,因為我又有了新的發現:
秦越人。
他一動不動倒在亂枝叢中,碎葉塵土蓋了他一身,腦後的土地印著乾涸的血跡。
我心下一沉,不安和愧疚湧上心頭。也許當時留下來,秦越人現在該在大哥身邊,而不是躺在這窮山惡水中命懸一線。
是誰把刑天殺死帶走,又將秦越人擊成重傷?
忽然,背後傳來微弱的呼吸聲。不妙!我不及拔劍,翻掌反切了出去,只聽“當——”“咯咯……”氣勁透過銅甲將來者胸骨震斷。
但畢竟砍在銅甲上,我的手一陣痠麻。藉著火光,來者轟飛之前袖中白粉盡數撲面而來。我右臂使著火把亂舞,驅散粉末,但為時已晚。
我眼前一黑,眼睛的灼痛立時將我驚出一身冷汗。
卑劣的偷襲者!
怒火,驅使著我的力量與內力飆升!
既然什麼也看不見,火光只能成為敵人攻擊的標靶。
“啪”一聲,乾枯的樹枝被捏爆,亂竄的火星打在我臉頰上隱隱燒灼。接著,便是衣襟破空聲,殺機四伏。
有第一個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更多。
龍淵鏘然出鞘,我甚至可以透過劍鋒上寒冷的殺氣來判斷它的存在。樹幹上不斷傳來踏過的聲音,還有樹葉被“咔嚓咔嚓”踩碎聲。
面對一個瞎子,刺客已不再需要隱藏行蹤。
聽起來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我掄劍連劈,龍淵劍風密密麻麻籠罩四周,阻止刺客欺近。一陣輕微的呻吟滲透風捲狂嘯,冷似寒水,把我澆醒。
秦越人還有一線生機!我虛晃一劍,算著方位腳步抄起秦越人奪路狂奔。旋風一停,刺客的腳步也越來越近。路上,每一塊石子都想著絆倒我,撞個頭破血流,每一棵樹都讓我停下不知所措,然後讓刺客的刀劍在我身上留下劇痛的痕跡。好在他們的目標不是秦越人。
我不知道林子有多深,血可以留多久。我甚至三次被銅鉞絆到。來回路上,我揮劍,聽到一陣陣血肉撕裂聲。與此同時,我又感覺到冰冷的銅製武器割開皮肉帶來的痛。
最後,我索性放棄無謂的防禦,拖著秦越人,倚仗寶劍之利,內力之厚,一路殺出。空氣中瀰漫著腥味。闖不出,唯死!
不知殺伐了多久,直到一切重歸寧靜。身上的秦越人動了動,好像開始審視起我來,渾身不自在?
“你……怎麼一身是血,傷不輕啊。”
“周圍有安全一些的地方嗎?”我氣喘吁吁,一邊注意聽後方有無敵人。
“那兒有一個石洞。”
“哪兒?”
一陣沉默,只聽秦越人小心翼翼道:
“你是不是……看不見了?”
我點點頭,脖子很僵硬。
在秦越人指引下,我們進了所謂的山洞。回想剛才洞外感到一縷暖意,不禁問:“天亮了嗎?”
我感到了點頭聲,又慌忙響起一句“是的”。
我不曾想過,陽光也會令我如此嚮往。也許從今往後,那將成為一種奢求。一念及此,我的心猛縮了一下,渾身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