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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臣妾不敢妄言,只是有些後怕……”我語調平靜,彷彿這些事,都與我無關,“高陽公主、荊王殿下他們縱然是金枝玉葉,可一旦此事經由中書令之手,他們的下場竟會如此悽慘……如此境況,即使是毫不相干的旁人,看了也不寒而慄啊……”

長孫無忌此人一向謹慎言行,先帝在時,他從不敢以外戚驕人,多是側身迴避,因此才能得到先帝的最終信任。而李治初登大位,年少無知,許多事都必須仰仗他。所以想來他如今對李治難免有輕視之心,仍是難改長輩看待晚輩的心思,露出傲慢之態。

李治呆怔著望了我一會,欲言又止,而後沉默了。

我知道,李治此時心中不安,對長孫無忌芥蒂已生,因為每個人都有一處不能碰觸的心事。長幼雖關人倫,但君臣自有名分,李治是長孫無忌的晚輩,雖虧欠了他許多人情,卻仍然是帝王,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人。而長孫無忌此時隱隱已有侵凌主上之威,如此一來,便使一直對他言聽計從的李治,首次真切地地感受到了來 自'炫*書*網'舅父的震主之威。他心頭的陰雲越聚越濃,只需一人之手便可輕易挑動他的不滿與怨懟。

夕陽西沉,屋中斜光轉黯,我正欲上前點燈,李治雙臂一收,卻將我抱得更緊,他在我耳邊輕聲道:“媚娘,陪著我,不要走,不要走……”

屋中愈發暗了,這昏黃的光似乎能使人陷入陳年的記憶。我扭頭看去,李治的臉一半隱沒在陰影裡,隱晦難明。

我輕輕撫上他的臉,聲音輕柔得恍如呢喃:“我在這,在這,不會走的……”

我緊閉雙眼,靠在李治懷中,心暗得如同無星無月的辰空,空洞緊縮得幾要發狂,這是最深切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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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明月斜照,皎潔月華透過枝葉灑下,浮在滿地桃花瓣上。

夜風幽渺,夾雜著若隱的花香,和緩柔轉地撲面而來。落花成冢,竟有一寸深,猶帶夜露,輕軟無聲,妖嬈舒展,似要將香魂在這一夜散盡。

深夜落花,寂寞何人憐?

我一身縞素,望著手中的那張琴,它曾是李恪贈於我的那方高山流水。

美到不可方物,曲到心絃急撥。蒼涼琴音在我的指間綻放,隨意得之,自然而然,不必強求,又厚,又沉,似啞啞的吶喊、低語、獨白,一遍又一遍,不曾忘卻。

一個女子,青春被擄掠,油盡燈枯的空,誰說得出那悲憤?

我的琴聲只有他明瞭,而我的餘生,只有這琴聲了,即使形不似槁木,心亦可寂如死灰。我與他,用彼此的琴音、清寒與孤寂,攫取慰藉,相依相偎。枯而不竭,淡而不飄,苦而不絕。

一曲終了,弦卻仍在苦苦支撐著,沒有斷。這小小而執拗的堅持,是多麼可笑啊。

“我曾對你說過,‘子期一去,伯牙曲音難傳,琴無心,高山不再,流水難續,伯牙毀琴以祭知音。’如今,是該兌現當日的之言了。”我緩緩起身,將琴投入火盆中。

琴身接觸到火,立即噼啪地燃燒起來,我卻彷彿驀然見李恪在漫天火光裡悵然回首,他寂寞淒涼的笑顏、他眷戀而澀然的聲音、以及他曾許下的諾言。

他說:“執子之手”,因為他早已知曉,我與他,這一世,是絕不能許下“與子偕老”的誓約。餘下的話,我們永世不得出口,沉墜著哽在心頭。

你去了,而我依舊要為你留在這世間,看透傾世繁華。我會替你記住,我們之間那麼多消逝了的說不出口的誓言。

“恪……”我緊握著手中的銀簪,終是淚流滿面。

等回過神時,曙光微綻,我驚覺自己竟是在院中坐了一夜。

滿身皆是無法阻擋的疲乏,卻因心中的決心,我強忍著站起了身。眼前忽地一陣發黑,我扶著亭柱,忍了片刻,以為無礙了,才往前走了一步。

卻不想這一動,竟是雙腿一軟,身子向前倒去,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全身痠痛地醒來,我發覺自己已躺在了榻上,李治一臉焦慮地望著我:“媚娘!”

榻前跪著宮中的御醫,他向我叩首,用欣喜的口吻說道:“恭喜陛下,恭喜昭儀,大喜!”

大喜?我垂目黯然,我依然是我,仍是擺脫不了這虛弱的命運。

然,餘生風月己寂,長夜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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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內,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