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師太,此乃喜事,何必驚慌?”我起身親手將主持扶了起來,“真要說起來,若不是有了感業寺一段,也不會有我的今日。”
主持愕然半晌,細細打量我的神色,眸子裡的憂光才漸漸安定,而後顫聲道:“皇后娘娘大恩,貧尼感激不盡!”
“今日我也乏了,你先退去吧。”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重又坐回椅上,微眯起眼,擺了擺手。
“是。貧尼告退。”主持施禮告退。
林錦為我換了杯茶水,這才說道:“皇后娘娘,這主持當年在寺中那般刁難您,您不責罰她已是仁德,為何還要對她封賞有加?”
“你知道韓信麼?”我側目望她,不置可否,反問道。
林錦被我問得一頭霧水,卻仍答道:“嗯?我也讀過幾日書,韓信我還是知道的,他忍跨下之辱,方才有日後的成就。”
“韓信裂土封王,榮歸故里,找到了當年給他胯下之辱的市井無賴,韓信非但沒有殺他,反將他封為中尉。”我舒出一口氣,愜意地品著手中的香茗,“《史記》淮陰侯列傳道:‘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於此。’只有如此,韓信才能真正洗刷當日的恥辱,我亦是如此。”
“我……”林錦一怔,仍是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
我擱下手中的茶盞,悠然笑道:“你不懂啊……如此也好,懂得少些,活得也會歡喜些……”
“皇后娘娘……”有內侍在殿外求見。
“進來吧。”我懶懶道。
這個年輕的內侍顯得有些惶恐:“皇后娘娘,我有要事稟報。”
“說。”我輕拂衣袖,示意他不必驚慌。
內侍怯怯地說道:“今日陛下去了囚禁王皇后、蕭淑妃的別院……”
“住口!”林錦隨即打斷他的話,“世間只有一個皇后,那便是武皇后,哪裡還有什麼王皇后?!”
內侍被林錦一喝,愈加害怕:“是,是,小的該死!小的失言!”
“你莫怕,將當時情形細細說來。”我側目白了林錦一眼,柔聲勸慰道。
內侍定了定神才說道:“那時我離得遠,也看不真切,只是聽那二人一直苦苦哀求陛下,陛下最後哀傷地說道:‘朕即有處置……’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我知道了。林錦,帶他下去,不可怠慢。”我淡然道,衝林錦一施眼色,她立即心領神會,帶了那內侍退下了。
宮城上下,誰沒有得過我的好處,我身後多的是守口如瓶的宮人與臣子,人總是要向權與財低頭的,這點,我比誰看得都分明,都透徹。
李治的性子我太清楚了,他軟弱而又多情,若他真對那兩人起了惻隱之心,恐怕就是後患無窮了,因為皇后的廢立說到底也只在他的一道詔書間。而我此時立足未穩,絕不能有絲毫偏差。
我不及細想,立即起身向正殿走去。
此時已近黃昏,天色暗淡,風意陡寒,瞬時濃雲影日,簌簌地下起雪來。
李治獨自一人站在殿中,臨窗而立,衣袂飄然。
我緩步上前,沒有掩飾,張口便問:“陛下,你今日見過王皇后與蕭淑妃麼?”
“啊?不,不,沒有……”李治見我劈頭就問,一臉慌亂,竟失口否認。
我深深地看著他:“去便去了,畢竟你們夫妻一場。”
“朕……”李治倒吸一口氣,苦笑道,“朕見她們二人確實悽苦……朕想……”
“陛下此舉,亦是人之常情。”我連眉頭都不皺,只淡淡說著,“只是陛下乃天子,並非 常(炫…書…網)人。若如此多情,恐怕會招來大禍。”
“大禍?媚娘你言下之意?”李治被我說得一愣。
“陛下立我為後,險些與顧命大臣們翻臉,我雖做了皇后,但他們仍對此事不滿,所有的政敵,只是暫時逼退,並未被擊潰。”我微微蹙眉,側首迎上李治的目光,“陛下此時若對廢后禮遇有加,恐怕那些大臣尋得了把柄,變本加厲,再次上表,到那時,局勢亦會大變,望陛下三思。”
李治聽我如此說,不覺臉色煞白,怔怔地問:“你說的有理,那,如今該如何是好?”
我見李治瞬間變了臉色,想來方才王皇后與蕭淑妃催人淚下的可憐模樣已被他丟之腦後,變得毫無意義,他如今擔憂的恐怕只是他的王權是否牢固。長安城中,宮闈之內,從未有過真正的溫情脈脈,所有的一切都只為留住那高高在上的地位。
我不著痕跡地觀察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