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郡主灌藥喂湯後,再扶著哭泣不止的王妃到次間歇息連帶勸慰。心底的焦慮與失望卻逐漸掛在了眾人臉上。
這一天也是如此。卻不知是離去的腳步聲太重,還是次間裡的說話聲哭泣聲太過喧譁,皇甫惜歌被吵醒般皺著眉頭,緊接著又睜開了眼。
她無聲的盯了一會兒帳頂,又歪頭瞧瞧周圍,再側耳聽聽外頭傳進來的那些聲音,原來這真是自己的東稍間裡啊。她不由得在心頭大喊一聲:啊啊,我皇甫惜歌終於回來了!
第一卷 菡萏 第一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瑞江旁,酒家賞雲樓,三樓臨窗。雕了萬字花紋的窗扇微敞,能望見不遠處滔滔江水。四月底的江風雖不凜冽,卻夾雜著些微鹹腥撲面而來。
皇甫惜歌一早兒便喬裝成個白衣少年跑出來,如今正端坐在這窗旁。漆黑的頭髮未戴綸巾,只在兩耳之後各取了一綹,以溫潤的玉扣束在腦後。兩鬢有幾絲碎髮垂下,不時隨風舞動。
她手持白玉蓮花杯,輕啜著盞中的青梅酒。面前桌上的三五個小菜,一筷也未曾動過。
在她身後,立著個十歲出頭、白皙瘦弱的小廝,因身上所穿的細麻短褐甚顯肥大,倒減了幾分秀氣多了幾分滑稽。
那小廝其實是皇甫惜歌的婢女墨兒,話說這主僕兩人最近似乎對女扮男裝上了癮。墨兒說得好,若是不如此打扮,哪個女子敢進酒樓下館子?
樓梯輕響。小二兒殷勤的領上一位客人言道請稍待,滿臉堆笑來到皇甫惜歌近前懇求:“洛公子,小的想與您打個商量,無論成與不成,還請洛公子莫怪。”
“今兒小店實在是客如過江鯉,樓下已經沒了座位。洛公子您也知道,大多是外地客人想要提前看看龍舟不是?”
“您瞧能不能抬個手兒,容那位公子在您這層樓坐坐?那位也是小店常客,必不會攪了您的清淨。”
皇甫惜歌最近常來賞雲樓,每次都包了這三樓一人獨坐。後來為了好稱呼,她便告訴那小二兒她姓洛,是殷州洛府的遠房族親。
殷州洛府,大齊朝六大世族之一,皇甫惜歌的外祖父家。皇甫惜歌賴在洛府不回家已經有七個月了。
見小二兒帶了客人上來才過來打商量,墨兒快步上前道:“你這夥計好不講理!我們家公子不是將這樓層包下了麼,銀子也付了,你們怎的不守信用?”
“就算你想打個商量,也該先來問過我家公子、得了應允再往上領人吧?”
“墨兒,休得無禮,退下吧,”皇甫惜歌輕喝,“若我不見到人,又怎能輕易答應小二兒哥安置客人過來?”
待墨兒閉了嘴退到身後,她溫和的對小二兒說道:“我來貴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若不是遇上為難事兒,你們也不會來打擾我,倒是極守規矩。”
“可是你也莫以為我是好商量的。若是再有常客沒處安置,可不許往這兒領了,半個也不行。請那位公子隨便坐吧。”她說完話擺手示意小二兒自去招呼客人,又端起了酒杯低頭淺啜。
墨兒囁喏欲語,見自家主子根本就不瞧她,只得抿緊了雙唇立到一旁。頭雖低著,卻不停抬起眼角斜睨那個新上來的客人,好似很是防備。
那客人是位藍衫公子,先溫文的笑著拱手謝過這廂,隨手將一塊碎銀遞給那小二兒,“一切都按老規矩,你心裡有數兒吧。走菜還是你一人上來,莫攪了那位…那位爺。”
小二兒見又有賞錢入賬,忙笑著應了側身退下。藍衫公子遠遠的隔著幾張桌子,也選了臨窗的位子坐下。
待小二兒將酒菜送上來,那公子自斟了酒遙遙舉了下,也不等皇甫惜歌端杯回敬,便飲了一杯。
墨兒更加不滿,暗道這人真真兒不懂事。本該過來謝過我家主子讓座之誼,誰知連句齊整的話兒都沒有,端杯敬酒更是都不站起,不管不顧自己喝了起來。
皇甫惜歌卻不這麼想。呵,運氣不錯,這是個識趣的。知道我本是圖個清淨才包了這層,沒那麼多套交情拉近乎的片兒湯話。
抿了口手中的酒,她對那公子微微點頭,旋即又將雙眼望向窗外。不遠的江面上幾條龍舟正在劈荊斬浪,無疑是為了七日後的端午賽事做著準備。
只是不知自己在洛府還能住多久,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來看賽龍舟呢?皇甫惜歌越想越是懊惱,握著白玉蓮花杯的手指關節逐漸青白仍不自知。
墨兒見主子沉思不語,貼近她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皇甫惜歌立刻拉下臉來,“一個個都這麼逼迫我,是不是見不得我痛快半天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