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妙跟他相處的時候,都是向他請教問題,從來沒有問過他的悲傷和快樂,也不曾聽他主動說自己的內心世界,今日算是第一次,而且一日當中說了兩次。從前她只覺得他睿智聰敏,博學強記,無所不能,溫柔堅強,卻從沒有想到他的內心其實也跟她一樣,柔軟而矛盾,迷惑而帶著惶恐。他也會害怕,也會軟弱,他的感情也是簡單而直接的。
突然之間她覺得他離她很近,沒有那麼遙遠,他只是個普通人。
他的話她有些懵懂,卻又直覺他不是單純要說這麼一通硯臺的故事,而是想告訴她什麼,可他的為人向來又最體貼溫和,絕對不會讓人有半點的尷尬或者不自在。就算提醒教訓,也要用委婉而恰當的方式。
她抬眼對上他深邃幽暗的眸子,覺得有些暈眩,那雙眸子原本清澈溫潤,如今卻似帶著一股旋流吸引著她,那裡面蘊藏著深沉濃烈的情意,讓她覺得它們在訴說著什麼。她直直地看進他的心底,又好像是敞開了心扉,被他毫無阻隔地望進她的心底,那不受控制地怦怦心跳,迷茫而慌亂的心境……
她腦子裡一個激靈,忙低頭拿柳條胡亂地畫。
他的悲傷
這時候蕭朗從外面進來,悄悄地拽了拽她,“妙妙,跟我們下棋吧,小玉找你呢。”蕭朗抬眼看柳無暇,他和唐妙中間隔著睡著的小薔薇,可他微微前傾的身體臉上溫柔的笑容都如刺一樣讓人不舒服。
唐妙心裡有點亂,又看向柳無暇,卻見他只溫柔地笑著,目光清潤柔和,沒有半絲黯淡,不禁有些迷茫,眼前的柳無暇似乎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清雅俊逸文采斐然如流光一樣清透的少年了。
他,似乎遠比她要深邃,比她以為的要深沉。
她扔下柳條回頭看了一眼蕭朗,見他面色沉沉地看著柳無暇,目光中滿是掩飾不住的敵意,忙道:“小玉在幹嗎?”她起身往東間走去,見常叔站在門口看過來,招呼了一聲。
常叔笑了笑,傾了傾身,見蕭朗還在西間怕他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忙過去找他說去看看馬。
直到夜裡睡覺的時候,唐妙還在想著柳無暇那個深沉的目光,深邃幽靜,像是浩瀚的大海,黑沉沉的無邊無際。讓她有一些害怕,又有一些期待,為之好奇,想知道,這樣一個清雅如玉的人的深處,是不是也有另外一個靈魂,那個靈魂並不如他表面看起來那樣優雅溫和,甚至有點……她無法形容的感覺,如同一絲嗅過之後深深留戀的氣息,卻又不能一下將之辨明到底如何。
二姐不在,她不知道問誰,小玉自然比她還要懵懂。她開始發揮自己兩世為人的經驗,從農業科技欄目到到新聞聯播,再到母親熱愛的八點檔熱播劇集,自己那些有物件兒的朋友,結果沒有找到一個能跟柳無暇類似的人,也無法推斷他這類人的感情軌跡。
從上一次去縣裡跟柳無暇的相處她就覺得有些……當時她不敢確定,又覺得柳無暇這樣的人如何會看上她呢?再說周諾那麼說完之後,柳無暇也沒對她有什麼表示,雖然對她比以往更好,可她總覺得是自己胡思亂想。只是今夜他的目光深沉悠遠,像是蘊含著無限情意,他用眼睛告訴她,他的心聲如何,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溺,心裡亂糟糟的都是他深幽溫潤的目光揮之不去。
見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小玉坐起來伸手摸她的額頭,摸到髮際一點淺淺的疤痕,道:“你怎麼啦?又沒生病。”
唐妙用力拉被子矇住頭,然後又踢下去,看著小玉茫然道:“小玉,你說柳無暇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玉想也不想笑道:“嗨,還以為你想什麼呢,這有什麼好想的。柳先生是個善良正直讓人敬佩的人啊。”
唐妙爬起來,趴在小玉的膝蓋上,仰頭看她,問道:“你有沒有發現他的眼睛會變?”
小玉疑惑地看著她,“你別嚇我啊,柳先生又不是妖怪,會變啥?我看你整天胡思亂想太多了。”
沒有得到答案,唐妙嘆了口氣,便回自己被窩,可一晚上翻來覆去也沒睡好。
第二日下了炕,高氏看她眼底青黑的,驚訝道:“丫頭,不舒服啊,是不是好事兒了?我給你熬薑湯。”
唐妙搖了搖頭,低聲道:“娘,沒呢,昨天炕有點熱。”趕緊洗漱想做早飯,出門抱草的時候見蕭朗和薛維兩人竟然遛馬回來了,隨口道:“喲,你們怎麼這麼早?”
薛維鞭子空抽了一下,譏諷道:“你以為都跟你那麼懶呀。”
蕭朗將馬韁繩扔給薛維,看了唐妙一眼,忍不住關切道,“你氣色怎麼這麼差,我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