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太傅,這……”
九哥聽著梁宿有引退之意,先將丁瑋放至一旁,問梁宿道:“相公何出此言?何以請退?”梁宿將手兒連擺,道:“官家請毋多問,人老了,最易做戀棧駑馬,臣好容易下了決心,好做個有德之人。官家若挽留,臣之心便許要不堅,是要晚節不保。如今官家孝期已過,北地寧靜,宮內安寧,臣不趁此時走,更待何時?”
九哥再要挽留,梁宿竟於御前將兩手掩耳,九哥不得不自座兒上跳將下來,把著梁宿兩隻腕子,強將這老翁兩手自耳上摘下。不想梁宿雖老,力氣卻也不小,九哥真個費了些力氣,再看梁宿,眼睛已閉上了,只作睡著。九哥附其耳畔道:“相公縱有意山水,也須將這年過完罷?難道不用交割?”
梁宿這才睜開了眼睛,九哥也不鬆手兒,把著梁宿兩隻手道:“還請相公毋遠離。”梁宿笑道:“臣在京為官數十載,自翰林院至政事堂,家都搬了來,兒女不識鄉音唯解官話,又好往哪處去?”九哥這才舒心一笑:“如此,相公便如蘇先生一般,如何?”
梁宿許之。卻又問九哥:“那丁瑋?”
九哥道:“難不成太子師傅只有太傅一個?難不成做了宰相便不能再做太傅?政事堂也不是隻有一個宰相。且,天子為人父,與尋常人不同,我的兒子又不要考狀元,經史律令他曉得便可,太子要學便要學做人、學為君。蘇先生人品高潔,卻有些過於正直,可令開山教書,至於教太子,我想請蘇先生為少傅,授以經史。好叫丁相公做太傅,授以為人之道,與他解說些朝政人心。”
梁宿肚裡吃了老大一驚,暗道,這官家看著年輕又嚴肅,腸子也漸會拐彎兒了,我這一退,退得委實是妙!口裡卻說:“蘇正乃是先帝授業之師,令其居丁瑋之下,不可。要便與太傅,要便索性不拜。使太子時常往顧問,也顯天家重士尊師之意。”
九哥一想,點頭道:“相公說得是,是我疏忽了。”又將原先意定之人拿來與梁宿商議。梁宿亦盡心籌劃。蘇長貞是天下皆知的書呆子,只消他不立於朝,人知其性呆,便不以其耿直為意。丁瑋又是個聰明人,也不會有事。他女婿溫孝全又歸京了,兒子來年便要調做個禮部侍郎。再不退,便有結黨把持朝政之嫌,不如急流勇退,免有流言傳出,君臣彼此難看。
九哥這裡,梁宿固是引他聽政議政的半師,卻又帶著許多先帝朝的痕跡。先帝朝官家垂拱,宰相任事,先帝但有舉措,不與諸臣找麻煩便是好的了,是以諸臣多勸先帝“垂拱”。九哥雖非完人,卻有些個抱負,許多老臣便與九哥不大合。此等老臣亦是一片忠心,這於九哥還不如對上奸臣——奸臣不須保全。
如今梁宿有意避讓,九哥自是以其識趣。是以梁宿之子、婿拔擢之事,九哥也應得極痛快——這兩個總比梁宿年輕許多。
梁宿與九哥商談半日,出便奉九哥之命,言太子太傅乃是丁瑋、太保朱震、太師於薊。這三個人皆是進士出身,然丁瑋是正經書香之家,朱震卻是勳貴子弟考出來的,於薊之父於廉卻是曾任宰相、於廉岳父亦曾為相。梁宿與九哥這番挑選,實是煞費苦心。至於其餘師友,皆自朝臣。
旨意頒出,果然無人反對。本朝東宮無屬官,否則孝愍太子當時便不至撐得如此辛苦。九哥深明其害,卻又不與章哥另起爐灶,卻與他共用一班人馬,使宰相兼領太子詹事府。如此,好使父子無間,又可令太子知朝政,有人幫扶。【2】
太子師傅已定,次便是擇其同窗。因帝后有言,這回擇的是真同窗,並非僕役之流。於是京中幼兒平白於秋冬之季叫家中長輩逼出一身汗來,無論勳貴與清流,皆再四要子孫用心讀書,臨時抱抱佛腳也強過甚都不做——誰個曉得帝后為太子擇友的標準呢?
朝臣明裡暗裡朝九哥打聽,也探聽不出甚內情來。於是便有內外命婦往玉姐跟前,意在探問。
————————————————————————————————
帝后和睦,沒有旁人插腳的地方兒,內外人等也都省心,只消奉承好了皇后,便不須擔心一旁再有個寵妃不喜。崇慶殿里人來人往,許多命婦請見。秀英、蘇夫人、霽南侯夫人、義安侯夫人等親近之人之外,尚有孝愍太子妃的母親、梁宿的夫人、鍾慎夫人,慈壽殿內,還能見著原侯夫人。
凡親近之人,皆是她長輩,說話便直白些,都說:“你遇著一個好官家,當珍惜。” 這話以秀英說的尤多,虧得她閨女嫁在宮裡,她一外命婦不好頻繁入宮。若在宮外,只怕這岳母便要成日往女婿家裡跑,耳提面命叫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