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午時,九哥前頭忙完,又來探望太皇太后。淑太妃見著他,卻不避讓,蓋因淑太妃年已五旬,忌諱上頭便少了許多。九哥與她見了半禮,才問玉姐:“娘娘如何了?”
玉姐道:“才吃了藥,睡下了。”
淑太妃道:“娘娘原囑咐的,官家若前頭事忙,休掛心後頭,有年紀的人了,有些個病痛也是常理。又說雖今年不是考進士的年份兒,開春又要耕種又有秀才試等等,官家也不得閒,萬以國事為重。”
九哥心道,這淑太妃若當年做了皇后,總要比那一位好些兒。便也和顏以對,見著廣平長公主也叫“阿姐”,對著王氏之女也誇了鄭隆幾句。又想太皇太后畢竟是有歲數的老人,若非成心生事,倒也頗通事理,倒有幾分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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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太妃轉述太皇太后之語,恰也說著點子上去了,春耕之事,各地有早有遲,因氣候而異,這秀才試卻是一總在同一天裡開始。九哥不免扳著指頭算著日子,等待各地上報今年取中的秀才人數,盤算著將出多少舉人,兩年後又有多少進士供他差遣。
玉姐猶侍奉太皇太后湯藥,太皇太后素來畏苦,御醫們都曉得她這毛病兒,開的藥裡總是盡力休那般苦。卻不想從來“良藥苦口”,太皇太后吃藥從來費力。玉姐便叫備了好些個糖,待太皇太后吃完藥,好拿糖與她吃。
太皇太后喜道:“這個糖味兒好。”
玉姐笑道:“特特熬的,是江州那處的辦法,要論吃甜,還是南方。”
她兩個倒好似親祖孫一般了,看得淑太妃不由嘆氣。
不想御醫偏又來叫人討厭,聽說太皇太后吃藥後又吃糖,忙來勸:“吃這藥,還須少吃糖為妙。”太皇太后極生氣,然說話卻不緊不慢:“這是要苦死我麼?”御醫連說不敢,復小心道:“臣這裡倒有道甜水的辦法,雖不如糖來得甜,卻可解苦味。”
玉姐道:“何不早說?”
御醫唯唯,回卻將這秘方說與玉姐:“回娘娘,就是清水。人若食苦時,再飲清水,口有回甘。”
玉姐目瞪口呆。玉姐悄舔了口藥汁子,又喝口清口,果與御醫說的一般無二。暗想,這倒是個好法子。
御醫的法子著實有效,太皇太后每飲完藥再喝清水時,不過嘀咕兩句:“不如糖甜,聊勝於無。” 她本因老而病,將養半月便能起身,不幾日便痊癒。只從此行動便須扶杖,又要人攙扶而已。
玉姐於太皇太后病癒之後,方才曉得,洪謙命金哥今年下場,不免掛心。掐著指頭算著考完,便宣秀英入宮來問話。秀英卻先問太皇太后安,玉姐道:“娘娘是痊癒了,只是這番好了之後,行動便極遲緩,說個話兒也慢、走個路兒也慢、喝口茶兒也慢,我看是有些個不大中用了。若說旁的,倒還好。”
秀英不免愁道:“你還是與皇太后好生說說話兒罷。哄得她好了時,日後免教她與你對上。”玉姐聽了,笑道:“早就對上了哩,我不過懶待管她罷了。她還能怎地?”秀英見她並不聽說,不免添上一愁。卻聽玉姐又問金哥事:“他今年好有十六了,按律算是成丁了,中與不中,都好叫搬出完婚了哩。縱爹孃想留他,我怕他也不肯多住哩。”
秀英道:“是哩,房兒都與他收拾好了,只等中了,便好與親家說,叫他娶妻過門。”
玉姐道:“怎地非要等到今年才考來?該當早二年考著,中了便是得了,不中也好迴旋。”秀英這才道:“原叫他早些考來,卻是他阿婆病了,他又侍疾。我與他爹都說,交與我們,他自去考,他偏不聽來!可不就耽誤了?”
玉姐嗟嘆良久,道:“只盼著天憐他這片心,好叫他一舉中了罷。”又埋怨金哥“何時養成的犟脾氣,凡事不肯多看一些兒”。秀英道:“不由人哩,他打小兒他阿婆便心疼他,他爹說,與其硬逼著他去,叫他心神不寧考不好,不如留在家裡。”玉姐道:“那便也罷了。”
秀英卻又說玉姐:“前番三郎病著,娘娘也不與我說來,到將好了我才曉得,如今卻如何了?”玉姐道:“好叫娘知道,三郎如今有個小名兒了,九哥說,叫佛奴。與他佛前寄個名兒,好養活。”秀英因念一聲佛,也說好事。
母女兩個又閒話許久,臨別,玉姐囑咐道:“若金哥中了,千萬早與我說一兒。”秀英應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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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出了榜來,金哥總算中一秀才,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