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些女眷露面。秀英申氏各入船,且分派船艙、點看行裝是否裝齊,有無遺漏物事。
那頭蘇先生將將拱完手,卻在人群裡看著一個光頭!卻是那山上方丈不悟法師,不著袈裟,作個行腳僧打扮肩擔行李,棕笠兒推到頸後掛著,帶個小沙彌,閒閒適適,於人群中遙望。酈玉堂從旁見著他往那處看,兩個光頭很是顯眼,他聞說蘇先生與慈渡寺方丈有些糾葛,又知蘇先生親抄了經卷送去,便命人請這不悟上船話別。
蘇先生眼看一人上前與不悟耳語,不悟亦點頭,從容上前來,一步步行到他跟前,不由道:“世人恨別離,此處一別,不知何年得見也。”
方丈笑問:“從來聚難散易,我欲往京中去,不如檀越何處去?若小僧雲遊時遇著了,或可再敘。”
蘇先生:“=囗=!”(這個表情必須有!)呆完復問:“你如何要去京裡?”
方丈道:“打卦的去得,唸經的自然也去得。”
蘇先生一噎。
酈玉堂見方丈年紀雖長,卻是相貌清癯、舉止嫻雅,不免又動了念頭兒,道:“既如此,不如與我等一處。”他將話說出,蘇先生只將一雙眼睛看那方丈,方丈含笑而興。
這頭秀英素姐等因連年家事頗順,便顯虔誠,聽說方丈要赴京,便請方丈隨行,一應開銷她們供奉,又命趁未開船,趕回城內買口不曾用的新鍋來,好與方丈燒素菜吃。方丈一笑,也不推辭:“如此,便有勞。”
方丈便攜小沙彌與蘇先生一個船上住,船家使長竿點著岸邊青石,一點點開了船,再換槳,慢慢搖著前行。
☆、第63章 閒話
江州城地處要衝;無論水陸交通盡皆便利;來往商客雲集;便是訊息,也比旁處靈通,是以程老太公硬撐在此處,便為的是哪怕有人欺負他家孤兒寡婦,風聲也好傳得遠些兒,好叫我忌憚。他能相中的,旁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是以當年洪謙隨著流民趁食南下到得此處,走得累了停下,便不再挪窩兒了。蘇先生迷路到此處,又叫他揀著後;掂量一下兒,便也答應留下來。
不悟法師也是這般,方丈與蘇先生同乘一船,每日功課畢,也好與蘇先生閒話。頭一日便坦承入京之因,蓋因這不悟法師乃是於京中大相國寺出家,卻又不樂久居京華繁榮之地,早早兒地雲遊四方,行至江州地方,也是看中這塊風水寶地,便在慈渡寺裡持單。寺中老住持見他佛法深厚,也不拘那門戶之見,力保他接掌了慈渡寺。
“此番入京,乃因忽有一夢,彷彿回到大相國寺,又接昔日師兄書信,道是年齒漸老,總想在坐化前再見一面。”
不悟如此坦誠,倒叫聽的蘇先生與酈玉堂兩個唏噓起來。蘇先生年歲自不用說,酈玉堂也年近五十,聽到此等“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之嘆,皆觸動一絲兒愁腸,更因一個是學生死了兒子,一個是堂兄死了嫡長子,此番入京,便是去收拾爛攤子的,能有甚好心情?經此一事,三人倒生出些兒惺惺相惜之感。
酈玉堂既仰慕蘇先生,又見這方丈也是一派林下風範,更有京中旨意,叫他看牢蘇先生,休教走失。竟常棄了坐船,倒好往這船上來。聽這不悟方丈說那佛教、道教,南宗、北宗,又聽不悟方丈講經說禪。弄得七哥、八哥兩個交頭接耳:“虧得在江州時爹不曾往慈渡寺裡去,但去了,咱們少不得日日陪他與佛祖磕頭,也磕出個肉髻兒來哩。”
此情此景,晚間往女眷船上住,白天往先生船上讀書的洪謙只拿鼻子與他們說話。他身上氣息與這三個全然不同,縱是不言不語,只低頭想事兒,也比這三個長吁短嘆、感慨人生的透著朝氣。
那頭不悟尚在與蘇先生感嘆京中情勢,著實令人為難。酈玉堂訊息靈通些,船每過一地,便要往京中發加急文書,毋令官家等得過於心急。船行中,官家也每寫書信與蘇先生,總脫不了慰問求救之意。蘇先生亦回信,請問官家:太子究竟因何而薨?官家便顧左右而言他,請先生回京詳談。
酈玉堂與不悟每與此時總要避個嫌疑,待蘇先生看完信寫完信,再與蘇先生說京中之繁盛景緻。三人皆在京中住過,說些京中人常知的熱鬧處,甚大相國寺、甚瓦子、又是甚的城中河邊的熱鬧商鋪。
卻不知洪謙於艙房裡笑得極是陰冷。
江州地處南方,河面到正月末也未曾結冰,只是往來船隻略少些兒。這一段水路行得便略順,運河自江州城東邊兒由南往北地擦過,往北不幾百裡,便折而向西,京師實在江州西北處。往北不幾日,漸便覺寒冷了起來,河面上也常見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