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玉堂道:“我總說不過你。”
申氏道:“不用你說,你去寫罷。寫信往京裡,央王府裡與五哥謀一事做,也好養家餬口,成家了,該立業了哩。再寫信與大哥,叫他看顧兄弟。”無論五哥所領之差在京在外,他是宗室,總要返京一回。且新娶婦,亦需攜妻回去,認一回親戚、拜一回祖宗。酈玉堂有官職在身,非奉詔卻不好回去,只好叫個心腹管事一路陪護。
這頭酈玉堂將信送出,那頭京中又有信至,卻是京中吳王府與六哥訂了一門親事,姑娘是吏部尚書的孫女兒,因父母早亡,養在祖母跟前,吳王子孫眾多,總有些事兒要勞動這孫尚書,便與他結個親家。酈玉堂鍾愛此子,不想叫他爹給禍害了,連連頓足道:“阿爹怎地如此?!怎好如此?!從來喪母長女不娶!”
申氏道:“事已至此,還有甚話可說?想那尚書孫女兒養在祖母身邊,總不至於失了教養。且是尚書家,於六哥也有進益。只好死馬作活馬醫了。休要再說甚喪母長女,既做了咱家兒媳婦,連外人的氣我且不肯叫她受,何況自家人 ?'…87book'初閨媳婦、落地孩兒,用教的!”
她說的這是正理,酈玉堂嘀咕一回,索性閉了嘴巴。申氏道:“回信應了罷。再叫五哥兩口子捎一份兒與孫尚書家禮物,幸爾我早預備著五哥事畢便辦六哥事,凡插定等禮,都是現成的,現在要添一些便可。”心中卻有些兒發愁,諸媳之中,唯長媳出身最高,其父是從五品中散大夫,其餘孃家父兄皆在六、七品上。乍來一個尚書孫女兒,恐凌於諸嫂之上,難免要費一番周折。
申氏不免動起腦筋來,實是不好,便令分家罷。
吳王系的風俗,便是男子成婚後便要謀個差事,得一份俸祿,除開長子,都要分出去住。起因乃是吳王府雖大,架不住兒子多,住不下,必得分。酈玉堂當初分得京中一處五進宅院,很是不小,然前院要待客,住不得人,書房女眷也不得入,實打實只有三進住人院落。自家又有馬廄,酈玉堂還有花房,又有下人住處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往常孩子小,倒也罷了,酈玉堂又在外任上,現京中住著三個兒子,因房貴,便都在這一處。次子卻是放了外任,做個縣令。這孫氏若好,便一處和睦,真個不好,申氏便想作主分家。
思忖定,申氏便去打點帶往京中的禮物。
————————————————————————————————
這頭申氏計定,叫酈玉堂親告六哥婚事已定。酈玉堂心中不甚滿,然在兒子跟前卻不多說,只說:“你阿翁與你定一門親事來,是孫尚書孫女兒。”
六哥聽了,也無旁話,從容應了。
不一時,這訊息便如長了腳一般,家中上下都知道了。五哥尚未動身,叫上七哥、八哥、九哥,都來看六哥。九哥正在那處對著鏡兒看新上身的青衫袍,冷不防叫五哥拉了來,一路上便聽五哥說:“六哥好事近了。”
到了六哥房裡,才知始末。眾人與六哥說“恭喜”,六哥心中實不甚喜。若是申氏為他定個親,他便歡喜無忌,這京中,他實是信不過。那位祖父,險些兒將三姐兒嫁與個商戶,堂姐妹不知叫如此這般嫁了幾個,事兒做得並不光彩。
卻聽五哥道:“這回京裡辦事還算厚道,與你個官家姐兒。”八哥便朝七哥擠眉弄眼兒:“下一個便是七哥你了。”七哥沒好氣道:“你排行在我下頭哩。六哥省了咱孃的事,下來便是咱們兩個。”
這便說到婚事,又是親兄弟,不免無忌起來。六哥說:“但如幾個嫂子一半兒,我也知足了。”兄弟們又笑鬧,五哥因成婚,心中似脫胎換骨一般,雖也笑鬧,卻隱隱有些兒擔當模樣。看九哥不則聲兒,便問九哥:“你越發沉悶了,今年你也有十三了,咱娘總不會忘了你,你想要甚樣娘子哩?趁早與娘說,免得叫京裡胡亂配了。”
九哥近來最怕提這個,吱唔不言。他再黑麵,兄弟們也是一處長大,不留心便罷,一上心便覺出不對來。五哥過來人,見他這樣,便說:“你可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好姐兒,若合適,說出來,哥哥們與你做保,請娘提親。”
九哥哪裡肯答?
五哥面容便整肅了起來:“你是不是看上不該看的人了?你從來最懂事兒,若是家中使女,你萬不可私下做出事來,有甚事明著說來。你未娶妻,可不敢先做下這等事,鬧出人命來不是玩的!要是外頭的,好人家女孩兒倒也罷了,若是不乾不淨的,不用你氣著父母,我先打你!”
六哥道:“五哥慢些兒說,九哥向來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