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哥現讀書,官人說,男兒不好總叫女人伺候著,他那乳母現也沒事幹,我看她可憐,留下來與我說話,卻是個可靠人,奶金哥這麼大。”
太夫人道:“那便也夠了。”
不一時,洪謙也來了,拜見了太夫人,太夫人眼中含淚道:“黑了,瘦了。”洪謙尷尬道:“凡回來,總要這般說。”太夫人看著他彆扭樣兒,破涕為笑。又要留飯。
洪謙道:“打外頭帶了幾個人回來,不好將他們閃在家裡。”太夫人便問是何人,洪謙道:“是江州知府家正頭娘子生的兩個兒子,並老安人孃家那頭一個孩子。”太夫人道:“養得熟便養,養不熟趁早撒手兒。”洪謙笑應了。
那珍哥將到週歲,還不會說話,見了爹孃竟有些兒眼生,只管咿咿呀呀,往太夫人身上撲。洪謙伸手兒要拎他襁褓上橫捆的帶子將他提起,手上早捱了太夫人一下兒:“胡鬧!”招呼著秀英抱了孩子,囑咐一路小心。
到了家裡,張家兄弟並林辰皆在,洪謙問幾句張家兄弟事。張嘉瑩昔年考官如今卻是鴻臚寺卿,眼下卻算是個熱灶兒,兄弟兩個極有眼色,看出那家裡只是客氣,早早辭了出來。洪謙領著三個並金哥一處吃飯,秀英卻將今日之事想了又想。
待洪謙飯畢,秀英便等不迭與洪謙商議。洪謙聽了,笑道:“卻是想到一處去了。小茶兒好伶俐心思,與玉姐又相得,我還說朵兒太悶,恐在那裡頭不得用,虧得玉姐機靈,朝她婆婆要了兩個人帶進去。胡氏奶大金哥,雖不多言,卻是個謹慎人兒,正好!”
當下秀英便尋袁媽媽說話,袁媽媽聽了,心有不捨,卻是主人家吩咐,又想主人家待她們母女亦好,玉姐所出,也該當小茶兒盡力。秀英借登門拜訪之時,與申氏商議,申氏正憂此事,自是贊同。
小茶兒與胡氏原是人家奴僕,主人抬舉,也只有去的道理。胡氏本是無家婦人,有個去處已是萬幸。小茶兒原與玉姐處得好,雖不捨兒子,卻想,早與這主人家捆作一處了,也當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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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待前頭和談,討價還價開三處榷場,天朝硬扛不與“賞賜”只冊封虜主了事。盟約之日,正是小茶兒與胡氏走了手續,入宮之時,彼時天已入冬,冬至日官家也親往與祭了。
小茶兒與胡氏一入東宮,便有個樣子,玉姐原好走動,還好立個靶子拉兩回弓,小茶兒一來,眼睛一豎,玉姐看看自家肚皮,也只得訕訕放下手來。小茶兒口上不停:“萬事等哥兒順利生下來再做哩,走走不礙的,不動不搖的,養得太肥壯,生時母子受苦。這般事卻做不得,休叫家裡擔心哩……”
玉姐也只得由她說去。胡氏卻是一聲不吭,悶著頭,尋乾淨舊衣物,燒了熱水來煮而又煮,又曝曬,與孩子做尿布,且說:“舊衣比新衣好使。”
她兩個忙上忙下,玉姐看了不覺心中歡快。有了小茶兒,玉姐也好有個說話的人,小茶兒道:“委屈了哥兒哩,好好兒的,該大大賀上一賀。”玉姐便笑:“我才不愁這個哩,他有福。你算算他的生日。”
小茶兒曲指一算:“好過年了?”玉姐道:“他爹算沒算過,我不知道,多半沒算過。我卻算過的,早了是臘月,遲了是正月,巧了是正旦。過年還能缺了熱鬧了?”
今年是官家臨朝三十年,自入冬起,各地便有無數祥瑞,幾乎一天一個,還不缺新花樣兒。正旦日更有大彩頭,“萬邦來賀”,趕不上正旦也不要緊,正月裡總能生得下來的,正旦三日,滿城燈火不禁,官家與民同樂,又有無數鞭炮,自日頭未落起便放,真個“火樹銀花不夜天”。
小茶兒悄聲道:“所以姐兒才這般大方來?”她越大方,太子便越愧疚,越要記著這份兒好。
玉姐笑而不答。
這世間的人,有個聰明的娘,真個自未生起便要享這母親的福。玉姐算得極準,正旦這日,外頭鼓樂齊鳴,玉姐正於崇慶殿裡見皇后。因勞累半日,卻又發動起來。眾目睽睽之下,玉姐直叫著回東宮。諸命婦裡生產過的極多,有吳王妃牽個頭兒,道是:“將發動,還早,早早回東宮,那裡萬事備是早備下的。”
一擁兒回了東宮,秀英與申氏等順理成章入了產房。朵兒與碧桃等手下不停,將玉姐頭上鳳冠取下,又除了外頭大禮服來。此時訊息已傳至外間,朝上九哥險跌了個跟頭。洪謙頰上直跳。連大臣們都緊張起來,匆忙行完禮,也不做旁的了,齊在崇政殿內守候。
自午後而至日落,外頭紅了半邊天,眾人還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