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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然則蘇老先生什麼都好,唯有一樣怪癖,說不好是長處抑或是短處:此人好學不倦。便是走在路上,看到個新鮮,也要追上去探個究竟,以此便常“誤入藕花深處”——總是尋他不著。他自家也是一抬頭,便覺不知走入何地,此時那過目不忘也不管用了,便常要人來尋他。蘇家小廝兒把京中街巷串熟,亦因此老之功。

出了京城,他自有故舊開了路引、送了盤費,正好“遊遍大好河山”,只管尋有趣之事,一迷路二迷路,讓他迷到了江州城。一想也看得差不多了,又“處江湖之遠頗憂其君”,恐京中又有難事,便思此處是交通要衝,訊息也方便聽,不如留下。賃間房,租張桌,買了筆硯,支起了卦攤兒——他又對《易》生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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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蘇長貞被程老太公拐了來做先生,因玉姐聰明,他倒也不覺遺憾。自思自家如今還是低調些好,教個女孩兒,倒也相宜。且他自家資質好,讀書不吃力,教的唯一一個學生,卻資質平平,每每弄得他嘆息,逼勒著學生用功苦讀,弄得當今官家想撞牆。學生苦,先生也苦,發誓往後不教笨蛋。管他男女呢?別那麼呆就是燒了高香。

蘇長貞勸完自個兒“形勢比人強”、“他家亦可憐我是憐其困弱”、“伯樂不常有”等,好容易下定決心答應了收徒,五日一過,便行拜師禮。五日間,程老太公固知蘇長貞是守信君子,卻也憂心他改了主意,日日與蘇長貞飲酒談天,又恐自家說漏了嘴,並不帶人與蘇長貞說話,唯偶爾攜玉姐來見蘇長貞,童言童語,十分有趣。

這五日裡,江州府卻又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引得人人談論——城內有一富家翁身死,長子把繼母幼弟掃地出門,如今在衙裡鬧作一團。富翁姓遊,乃江州數一數二的富戶,家族人亦不少,事情鬧得極大。弄得出門散心的蘇長貞聽得入神,心裡從禮至律乃至於刑判了好幾回案。他一走神,就容易走失,驚得平安兒一身汗,幾乎以為他平空消失。

遊氏爭產案尚未有個端底,拜師的吉日到了。行了拜師禮,蘇先生臉掛了下來,只恨君子言而有信,他答應了便不能反悔。

頭天上課,雖則程老太公早已囑咐家人:“要裝作不知蘇先生來歷。”程謙必要聽聽這先生本事如何,程秀英又牽心玉姐,強求了跟著聽一回課。程秀英嘴上利落:“姐兒日日長在我跟前,一時離不開,恐離了她玩鬧,我且伴她一日,待她不怕了,好用心攻書。”程謙只管不說話。

蘇先生道:“也罷。”言畢一甩袖,程老太公下死力瞪了小夫婦一眼,只得留下來打個圓場。

玉姐今日便不穿女童之衣,著的是男童之裝。頭上挽個小小小小的髻兒,插根小小小小的玉簪,一身青綢衣,並不戴首飾,唯頸間一隻金鎖。闆闆正正坐著,暗道這位先生與家中人不同,說話音兒不一樣,說出來的話兒,橫豎是不同的。

至於父母太公,玉姐是常被長輩圍簇,並不慌亂。見她這般,蘇先生方迴轉些顏色。先問:“你可知何謂之孝?”

“善事父母長輩。”

“唔,可知二十四孝典故?”

玉姐想了一想,方明何謂典故,點頭道:“知道。”

“且說來。”

“其一孝感動天,其二戲綵娛親,其三鹿乳奉親,其四百里負米,其五齧指痛心,其六蘆衣順母,其七親嘗湯藥,其八拾葚異器……”

聽玉姐說得分毫不爽,程老太公頗為自得,秀英也喜動顏色。蘇先生嘆一口氣:“何謂孝感動天?”

“說的是帝舜……”

“何謂蘆衣順母?”

“說的是閔損……”

“何謂臥冰求鯉?”

“說的是王祥……”

“爾有何悟?”

“呃?”玉姐誦典故倒背如流,聽先生髮問,倒似鴨子聽雷,程老太公代為轉達道:“先生問你怎麼看這些故事哩。”

玉姐想了一想道:“後孃太兇。”

蘇先生撫撫胸口,看一眼程家諸人,口氣稍硬,問道:“你自家這麼想的?”

玉姐點頭:“是呢。”

“這是講孝的,是說繼母亦與父一體,怎可不孝?你為何說到與繼母離心?”

玉姐扳著指頭道:“後孃冬天使人趴冰上還要睡牛棚,還要放火燒死人,還要把人活埋,這般兇。”

蘇先生啞然,半晌方道:“故而以誠感之,必會向善。你看帝舜之後母、閔損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