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與我們擦肩而過時塞在我手裡一截紙條。
我鎮定的走了一段路,到了拐角處,對安準說:“有人在我手裡塞了東西。”
安準低聲說:“開啟看看。”
我偷偷摸摸的展開紙條,上面寫的很清楚:染染,我是哥哥。追兵重重,速回周府。
終於到了我騙不住自己的時候。
這整個江南,春天裡美麗的江南,都沒有一個顧青衣的容身之所。我戴著面具,站在追兵重重的大街上,惶惶不安,在隨時被殺的恐懼裡,過著自己的生辰。
我側過頭,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渾身都止不住顫抖,哭著對安準說:“三哥騙我……他騙我出來,他們都在騙我。他下那樣的命令,只是為了追殺我。”
他把我的頭埋在他的肩上,聲音那麼平靜:“我知道。他已經到了江南。我去找你之前,就知道四處都是他的人了。”
我拼命的哭,壓著自己的傷心,慌張,恐懼,痛苦,還有恨,流著淚,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來。
“染染,我們不回去。今日你想去哪裡,我都跟你去。我能護住你。不會有人傷你一分的。”
我用力點點頭,幾乎是咬著牙,把那個句子完整的說出來:“我們去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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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滿臉是淚,爬到亂葬崗的屍體堆上,在臭氣熏天裡仔細找了許久,才拖著一具剛過世不久的女屍從上面走下來。安準一直定定的站在原地,什麼也不說,望著我。
我望向那句屍首:“就用這個了,她跟我最像。”
安準點點頭:“好。”
他旁邊站著其他保護我的姬家人,也都安靜的看著我。我哥哥見我不肯回周府,只有這樣跟著保護我。
我問:“去買筆墨的人回來了嗎?”
有人把我要的筆墨遞過來。
我笑著說:“姑娘我今天心情好,就遂了他們的心願。不是要殺我嗎?我就叫他們滿意。”
說完,我在亂葬崗的地面上趴下,把紙胡亂的往地上一鋪,提筆蘸墨,地面上不平整,我的字也寫得不大順暢,但是熟悉我的人自然就能看出那是我的筆跡,我一筆一筆寫:
顧氏滿門已滅,吾雙親皆亡。現顛沛流離,無處安身。吾不學無術,愧對祖上,無力報殺父滅門之仇,苟活追兵鐵蹄之下。今日為吾生辰之日,乞能獲壽麵一碗,以寄活命之心。聽聞故人網開一面,在今日暫停追殺,吾外出之時,卻見重重伏兵佈置,走投無路之際,囊中只餘昔日備好之劇毒,雖不能活,死願可遂。故人不再,無家可歸,前路已斷,後路也無,世上終無可戀之處,吾只盼死得痛快,故違背父母之願,了此殘生。
家不能歸,吾死後必成孤鬼。但望見吾屍首者,見吾手書及隨身所帶銀兩,將吾送往塞北。
顧青衣絕筆
這樣寫完,我就趴在地上反覆的看。
看來看去都沒挑出什麼毛病來,墨也幹了,我對安準說:“給我幾塊銀子。”
安準走過來,俯身輕聲喊我:“染染。”
我說:“是你說的,今天依我。”
他猶豫一下,還是把銀子給我。
我把自己的手咬破了,血抹到絕筆信和銀子上,又把信揉的幾乎爛了,在地上挫的髒兮兮,又對那邊喊:“把我要的東西拿來!”
若你要殺我
我過去的衣裝和飾物,沒有帶進周府,都由安準藏著。我找屍體之前,就託保護我的人去安準那裡將它們取了來。現在我喊,馬上就有人把包裹拿出來了。
我從裡面翻出自己逃出來時身上的錢袋,也在地上磨得髒爛,把信和銀子塞進去,接著把自己那日從戰門逃出來時穿的那件衣裳也找出來,頭也不抬的跟安準說:“你們回過頭去,我給她換上我的衣裝。”
過不了一會兒,地上的屍體收拾妥當。
這名女子興許是什麼大戶人家的丫頭,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被活活打死的。她的身形與我十分相似,是以我挑中了她。現在給她穿上我的衣裳,繫上我的錢袋,不看臉,她就是我。
我起身,不知怎麼的,心口悶疼,到了我那哥哥身邊,我說:“你是不是會使毒?”
現在我才看清他的長相。狹長的丹鳳眼,真是少有的英俊。
他點點頭。
我問:“有沒有什麼毒能把人毒的面目全非?”我試著解釋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