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沉戟望著她動作,雙眸一沉,將朝衣鬆開,邁步向外走。朝衣大驚,急忙回身將他攔住:“大哥,你做什麼?”燕沉戟果斷說道:“殺他!”朝衣用力搖搖頭:“不行!”
燕沉戟喝道:“讓開!”朝衣身子一顫,卻仍上前一步,將他手臂拉住,柔聲求道:“大哥!”燕沉戟抬頭看她,卻見朝衣雙唇嫣紅,大異於平常,只看一眼,便又緩緩地將頭轉開,目光移到別處。
朝衣說道:“大哥……我……無事的,只不過是一時……沒忍住,其實他沒怎樣著我。”
燕沉戟不語。朝衣想了想,便帶著淚笑道:“其實想來也很是好笑……那人是個斷袖,只以為我是個男子才如此的,不過,因此我卻換了天寧海閣的寶貝回來,倒是很不吃虧,算來還有賺,大哥你說是麼?”
燕沉戟皺了皺眉,仍舊不答。
朝衣拉著他手臂,將他拉到桌子邊兒上,把那包袱開啟,果然見裡頭是一株株紫色的小草,每一株的草心都是耀眼的明黃色,正是那大名鼎鼎的“照徹海”,朝衣見無誤,心裡更喜,竟把先頭被欺負之事都拋之腦後,便對燕沉戟說道:“就是這個了,大哥你看!”
燕沉戟別過臉去,仍舊不說話。
朝衣把照徹海放了,回頭看燕沉戟,也不知要說什麼,只過了許久之後,燕沉戟才又說道:“形骸非親,大地亦幻,倘若你早明白此理,也不至於自‘忘塵寰’上下來了。”
他說完之後,竟不再看朝衣一眼,轉身緩步出外去了。身後朝衣怔了怔,終於跟了上去,卻見燕沉戟出門左轉,並非往舒臨淵的房中去,才鬆了口氣。
朝衣重回房中,望著那桌子上自包袱裡頭散出來的照徹海,一株一株紫色小草,草心裡明晃晃地,形狀各異,宛如白日見了天上星落,朝衣定定地看著那些小草,眼前一陣恍惚,隱隱地有人在耳畔柔聲說道:“怎地又睡在這外頭,若是著涼了,又要嚷肚子疼。”
彷彿魂魄飛度回去,清清楚楚見到:那白色薄衫的女子伏在木桌上兀自裝睡。那人便輕輕地將她抱起來,向屋內抱去,一直到進了門到了床邊,他想將她放下,她卻不願意下來,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假裝睡糊塗了嚷道:“不許走。”
她故意半眯著眼睛偷看過去,睫毛掩映裡頭,那人秀美絕倫的容顏在眼前若隱若現,她雙眼迷離,越看越覺得好看,貪看的入迷,居然不知不覺中把眼睛完全睜開,只為將他看的更加清楚,卻被他察覺,便笑道:“朝衣,你裝睡騙我。”
她沉溺他的笑之中,心一點一點的軟了,撒嬌說:“誰叫你出去那麼久都不理我。”他溫柔笑了笑,俯身過來,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抱歉,我已經儘快回來了,嗯……就讓我補償朝衣罷。”
他親吻她的額頭時候,那未曾綰起的發便輕輕一擋,青絲如墨,一絲一絲從朝衣的臉頰上擦過,她痴痴貪看他的眉眼,伸手挽著他一縷青絲: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怎麼會呢。
於是呆呆又問:“你是仙人麼?”
“不是……”他無奈笑著。跟她相處的日子,同樣的問題被問過無數次,她卻總是樂此不疲,還是呆呆看著他,不依不饒繼續說:“那為什麼你這麼好看?”
他笑著搖頭:“我的小朝衣更好看……嗯,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有一種話如蠱一樣,強大的叫人無法抗拒,叫她心甘情願地入迷。而那人淺笑著,緩緩靠過來,雙臂張開將她擁入懷中,信手一扯,床簾蕩下,飄渺翻飛,將事實紛擾紅塵喧囂都抵擋在外。
然而……終究夢醒。
滿目的“照徹海”化作耀目的一片明黃,宛如強烈日頭的光,刺得朝衣的眼睛一陣火辣辣的痛,淚水毫無預兆地便都湧出來。
後退,身子貼在門扇上,慢慢地蹲下身子。
——“形骸非親,大地亦幻,若你真懂得這道理,為何又要從忘塵寰上下來,做盡令自己為難之事。”
燕沉戟的聲音,一點一點在耳邊響起。
朝衣伸手把眼中的淚抹去,然而越抹卻越是多,那麼多的淚,好似河流一樣,截擋不住,奔湧而出,將手心都淹沒。
“可是大哥……我忘不了,我終究要做些什麼才是,為他,為我,為了我們的……”低低的語聲一頓,朝衣伸手,纖細手指在眼角一抹,將最後一滴淚彈去,緩緩起身,“不然,縱使我身在黃泉,也不能安心。”
門口,燕沉戟靜靜地站著,面色木然,毫無表情,一如從前。
第二十二章 報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