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毓慎便是闖再大的禍,受再大的罰,都頗認父親的管教。
毓慎好像已經許久沒有來過這裡,而記憶卻仍然清晰。
“王爺酒醉,然此地清幽,正可為王爺解醉醒神。”毓慎雖年少,但見得世面多,面對皇子,也是一副不卑不亢之態。
臨淄郡王比毓慎大五歲有餘,此時站在他身旁,高出一大截,再加上今日一身黑衣,壓迫感十足。
嶽以睦名字裡有個睦,但他遠沒有太子來得親和。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著孫毓慎,一言不發,把沉默的殺傷力用到十成十。
不怕虎的初生牛犢孫毓慎同學,重傷。
就當孫毓慎以為自己自作多情的時候,臨淄郡王終於開口:“你在國子監讀書 ?'3uww'”
“回王爺,正是。”
“嗯,小王早有耳聞,孫公子文章做的出彩,字也好。”臨淄郡王毫不吝嗇地給出讚揚,“小王記得孫大人還為你請了家學師傅?”
孫毓慎一愣,靠,王爺,您比我妹還八卦。好在毓慎反應快,立時回答道:“是請了師傅,但是為弟弟們開蒙而請,只在旬休時替毓慎看看文章。”
臨淄郡王點了點頭,不打馬虎眼地直接開了條件:“明年開科舉,照例你會參加,但小王想向父皇請旨讓你來做伴讀。”
意思就是——你不能參加明年的科舉考試了。
毓慎沉默,做皇子伴讀簡直是最好不過的仕途敲門磚,憑臨淄郡王今日與太子的關係,對他百利而無一害。但錯過一年科舉,便又要等三年。再者,若是明年自己能如願考取狀元郎,來日母親為他聘妻,自然也能娶到高門貴女,岳家助力,許能讓他得到更多。
是參加科考還是去做皇子伴讀,毓慎面臨第一次由自己掌握的人生抉擇。
臨淄郡王見他低首思量,也不催促,他自問自己能給毓慎的前程不會差,但其中要冒得險也不小。所謂利益結盟,能使得對方做下決定的唯一因素便是利益的誘人程度。科舉入仕當然是最穩妥的路線,憑他爹現有的資源,也一定能讓毓慎得個好前程。
可孫翰林不是倪子溫,他會教毓慎如何做文章,卻教不來毓慎如何躋身政治,孫翰林如今,也不過是憑著片葉不沾身的“凌波微步”,為皇帝做個智囊團,還不是最受信任那個。
孫毓慎的未來,最大的可能還是步他爹的後塵。
舉凡孫毓慎有一點不甘心,他的選擇都會是臨淄郡王,憑藉皇家勢力當然是上佳之選……不過,克妻王嶽以睦先森,完全忽略了以下這點:孫毓慎可以聯兩家之力來鋪路,只要丈人夠給力,天平兩端就是一樣的砝碼。
犯了選擇綜合症的孫毓慎,一時腦回路滯澀。想著想著就發現自己畫地為牢,列了太多利弊,覺得哪個都不會太虧。只一樣,毓慎彷彿是突然意識到似的——為什麼是我?
臨淄郡王為什麼來找我?我能為他做什麼?既然有權利就會有義務,那麼,需要我做的是什麼?
想到這一層,毓慎瞬間覺得海闊天空,只消問清楚自己的付出是不是在能力範圍之內,那該答應還是該拒絕便清楚了。倘使太困難,那自然要說不;若是太輕鬆,還要說不——一分錢一分貨,自己付出的少,臨淄郡王給的也不會多。唯有在剛剛好的那個度上,雙方各取所需,才是上策。
毓慎斟詞酌句一番,問道:“王爺看重毓慎,毓慎不勝欣喜,但不知毓慎何處讓王爺賞識?”
臨淄郡王負手迎池而立,少有的一笑,這小子人不大,還挺聰明。
“孫公子的名聲,在國子監裡還是很叫得響吧?”
我要借你的名,養我的勢。
臨淄郡王暗示的很明顯,饒是毓慎初出茅廬的傻小子也聽出了話外音。但毓慎很快的意識到了這話外音的問題——臨淄郡王,為何要養勢?他本身該是太子的勢才對!
孫毓慎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答案
毓慎一臉狐疑,而臨淄郡王倒是一派坦然,冠冕堂皇地解釋:“小王就藩之日便在眼前,齊魯乃是儒學聖地,不借國子監之擁躉,又何以立治名於藩地?”
孫毓慎作了悟狀,說來,這事難也不難——自己在國子監人緣兒確實不錯,若是晚三年再科舉,沒了競爭關係,興許還能更好些;說簡單也不簡單,化人緣為人脈,化同窗誼為政治信仰,還是要替臨淄郡王下一番工夫兒的。
這是慢火溫燉的事情,值個好價錢。
孫毓慎朝臨淄郡王頷首一笑,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