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狐疑的越過他去,發現前面竟然是一處被常綠灌木遮掩了大半的洞口。
藍玉衡抹黑走進去,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引燃,不多時裡面就有微弱的火光映在了另一側的洞壁之上,但是從洞口外面看過去,光線卻被前面低矮的灌木枝葉阻隔,秦菁回頭目測了一下,知道即使有人從山下行過也絕不可能發現此處火光。
藍玉衡站在洞口,秦菁自覺從他面前走進去,赫然發現竟是十分寬敞,牆壁上粗製的凹槽裡安置了三處火把,幾塊光滑的石塊圍著一堆陳年的灰燼擺設,顯然由來已久。
藍玉衡從洞外蒐集了一些乾燥的枯草進來就著石壁上固定的火把引燃,秦菁跟過去坐在他斜對面的石頭上坐著打量這個石洞,隨口問道:“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
藍玉衡半蹲在那裡,以樹枝去挑旺火苗,火光映在他俊逸的臉孔上,他的那張臉雖然沒有表情,那些光影晃動卻是極為生動。
“玉華小的時候身體不好,我母親偏愛於他,很少有精力照管到我和玉桓,我們一小就是在這山下的莊子上長大的。我二弟尚武,小時候總拉著我到這山上打獵,有一次傍晚趕上雷雨,我們在樹林裡迷了路,就誤打誤撞的發現了這裡,在這裡避了一夜的雨,再後來上山就經常到這裡歇腳了。”他並不抬眼去看秦菁,只是自顧撥弄著柴草慢慢道。
因為藍玉桓的死他一直耿耿於懷,此時提及往事的用意秦菁心知肚明。
只是同情心和良心這種東西,是奢侈品,並不是每個人都負擔的起的,譬如秦菁,就沒有這般容易愧疚的心腸。
秦菁的面上保持微笑,禮貌而矜持:“你我不是老友,大公子說這樣的話,似乎是——”
藍玉衡眉心一跳,終於自火堆另一旁抬起頭來看她,苦笑一聲道:“成王敗寇,我沒什麼話可說,只是長公主不覺得你還欠我一個解釋嗎?我二弟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因為藍玉華的選擇性失憶,藍玉桓的死就成了一個不解之謎,不僅是藍玉衡,藍家的每一個人都鬧心撓肺的想不通。
“知道了又怎麼樣?不過是讓大公子徒增傷悲罷了!”秦菁卻不打算成全他,只就雲淡風輕的看著洞口的方向悠然一笑:“本宮之前就坦白的告訴過你,事情是出自本宮之手。你殺了我是一命抵一命,這是最公平不過的,但是顯然,藍大公子的眼光並不侷限於此,所以怪不得別人,這個報仇的機會並不是沒人給你,而是你自己太貪心,不想要罷了!”
景帝偏袒秦洛,自然也就護著藍家人,秦菁即使貴為皇女,但眼見著就要成為景帝的眼中釘,所以細究起來,她的命未必就會比藍玉衡更值錢。
藍玉衡聽的到她言辭之間的嘲諷之意,目光不覺冷厲三分道:“你不用激我,在這件事上你與我並沒有什麼不同,宣王的處境有多尷尬你比我更清楚,所以你我之間咱們誰也不用看不起誰,半斤八兩而已。”
“就因為你我都是一路貨色,今夜大公子你不擇手段將本宮困在山上,為的就是要我身敗名裂,然後好按耐不住馬上出手與你拼個魚死網破嗎?”秦菁反問。
“這要看你怎麼想,畢竟我沒對你下殺手,比起長公主你借刀殺人的本事,還是略遜一籌的。”藍玉衡冷漠的扯了扯嘴角,復又垂眸下去繼續撥弄著火堆裡的樹枝。
藍玉衡是個將才,絕非小氣之人,他會對今夜自己算計他的事耿耿於懷,顯然是動了真怒的。
秦菁突然就覺得愜意,忍不住的的笑了聲道:“這卻是奇怪了,既然大公子對本宮的為人這般清楚,就更應該敬而遠之。你應該很清楚,今日天明之前本宮若是不能折返宮中會是什麼後果,你讓淑妃娘娘往父皇那裡吹的枕邊風也就是個試探的意思,緩兵之計而已,你實在是沒有必要拿著世昌伯府的一家老少來冒險。”
“就算我肯娶,長公主你卻也未必肯嫁不是嗎?”藍玉衡並不理會她的調侃,話到一半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再次抬頭看她道:“有件事我很好奇,今夜宮中本是蘇晉陽當值,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靈隱寺?”
“他與和婉郡主的關係大公子難道不知道嗎?大約——他也是和大公子你一樣,趕著上山力挽狂瀾的吧。”提起蘇晉陽,秦菁的眼神不覺一冷。
藍玉衡明銳的察覺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冷色,便是瞭然的搖了搖頭,兀自走到洞口去吹風。
山間的夜色很靜,趕上隆冬臘月連蟲鳴聲都聽不見。
藍玉衡閉目在洞口處站了很久,心裡默默的計算著時間等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