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是叫過幾遭她方緩過神來答應。
我想起以前有一次,靈犀就曾打趣過她;“靜妃姐姐好靜,太后曾說頤玉公主性子斯文。妹妹覺得倒是有幾分像靜妃姐姐的品格,今後若能像姐姐一般長成個美人樣,就更好了。”
靈犀是說慣了玩笑話,倒是讓凝玉羞愧得滿臉通紅,如曉霞初凝,她看了我一眼,半響才細聲細語地道:“妹妹年輕愛說玩話,要知道在姐姐面前,自慚形穢都來不及,哪敢說是美人?”
這時,聽到凝玉輕聲地喚我,方回過神來
我此時身上搭著件長衣,娟秀地用工筆繪滿粉折枝玉蘭,輕薄淺透的顏色,披在肩上覺不出分毫重量。我見她鬢角濃密的烏髮低低地垂到眉尾,襯得一張明麗的臉龐愈加瑩白如玉,閒閒問道;
“凝玉,你今年幾歲了?”
凝玉臉頰輕紅,細聲答道;“姐姐,已有二十一了。”
“哦。”我低應一聲,隨意問道:“那你當年如何會進宮來?”
輕輕的一句話,卻讓她神色微凝,眼眸深處隱約有一簇黯淡的光亮。她低首,諾諾道;“當年是慧妃表姐的意思。”
“紫嫣?”我輕聲念著這兩個字,“那麼這些年來,她可有照拂過你。”
凝玉還是低著頭的姿勢,交握的雙手將扇子捏得一陣緊一陣松,一星白齒輕齧著唇,她訥訥地道:“其實慧妃表姐覺得凝玉膽小懦弱……素來是不太喜 歡'炫。書。網'凝玉……”她瞧我神色,展顏笑著:“但是慧妃顧念著姐姐,對凝玉並非不聞不問。”
我聞言沉默許久,凝玉生性柔順,但這種柔順已是近乎有些軟弱,似乎不適於在宮中。當年三人一道進宮,林衡初和梁沛吟皆是位至妃位,她們皆有子女傍身,後半生應是安枕無憂,唯有凝玉一人孤清落寞。既然進宮是紫嫣的意思,說到底我跟紫嫣都是表親,紫嫣為何就不能在宮中扶持她一把。
我看著凝玉姣好的面龐,清頤的雙靨,削尖的下頡,她跟我一樣,都生著一張纖秀的瓜子臉。記得當年她被初次領進顏府大門的時候,有人見了還吃吃地調笑,說這女孩子的眉眼難得長得能有一分像我,真是註定是要做姐妹。
她現在這般,難道是自己甘願棲身寂寥?
我想起湛露那日所說,凝玉自從軒彰六年進宮以來就不曾受寵。經過這些日子相處,我慢慢地看出來了。原本錦繡年華的女子,誰不愛依桃豔李,嬌紅麗粉,她卻是偏愛素雅清簡,處事淡泊,不爭不搶。生得也是一張頗具靈性的臉,但她常常發愣走神,眸子顯得有些遲滯,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我看著附近幾處白石嶙峋的假山,造型精緻,卻顯得矮小。又抬眸眺望遠處走勢綿延的黛青色山脈,那是帝都東郊的奠山,峰頂高聳直刺天幕,有淡紫的浮雲縈繞,這般龐大到通天落地的山體,絕不是憑著一道宮牆可以將其囊括其中。
我神色寂然,眼光不曾一分一毫看向她,卻是朝著她說話,“凝玉,你有想過麼如果當初能不進宮來?”
凝玉看向我的眼神愕然,片刻默然無言,緩緩道;“若是不進宮,年紀到了也是要嫁人,凝玉不覺得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區別?怎麼會沒有區別。”我料不剄她會這樣回答。一旦進宮後,帝王就是她仰望一生的夫君,宮中妃嬪如雲,她的命運要不就是得寵,要不就是孤清終生。若是另覓他嫁,即使她不是顏家的女兒,但是她的名字登入族譜,與正統無異,若是出嫁必為人正室,身份上足以與她的夫君平起平坐。
“凝玉原先生在蓬門草戶,承蒙姐姐看重,是姐姐賜予凝玉族姓和名字。”她說話間神色如常抑制著眸心的一點微光幽如素蓮,她道:“在宮中衣食無憂,一人清清靜靜,凝玉覺得這樣很好,何況凝玉心中沒有非嫁不可的人,所以不在乎嫁給誰,一切聽從家族的安排罷了。”
心中沒有非嫁不可的人,所以不在乎嫁給誰,一切聽從家族的安排罷了。這話聽著竟是異樣的熟悉,我覺得有些觸動,不知誰曾經也這樣跟我說過同樣的話,如此驚人的相似,簡直不可思議的地步,仔細去想,卻是想不起來。
我垂首看著衣袖上針腳細密的玉蘭繡紋,繡時用了白色和銀色兩股絲線,冰盞般的花瓣純白中閃耀著一絲清冷的光澤,一句話從齒邊泠然劃山,“難道你認為夫妻之間,理所當然就是彼此冷落”
凝玉搖頭,她唇角隱著極淺的笑意,眼神中露出一點懵懂地好奇,“凝玉不懂這些,姐姐是怎麼想呢?譬如慧妃表姐那樣,這宮中數不清的人,唯有她一人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