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理會她,低首看到手上,還拿著侍衛從陳公手中奪下的手諭,展開一看,確實是豐熙帝的手跡,看完,不由暗自吸了口涼氣,陳公所言不虛,這道手諭果然是針對我的母親而寫。
紫嫣震驚地看著我,微微愣住,良久,她冷哼道:“那麼你呢?你瞞著我的事呢?”說話間,她的眼神含著一絲難言的闇昧,有意無意地瞟過我手中的那道手諭。那樣的眼光令我感到隱隱不安,像是被人猝然揪出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我避開她的目光,悒悒垂眸,幽然嘆道:“紫嫣,我真的不想我們走到那一步。你想要什麼,我有的都儘量讓給你,沒有的盡力幫你去爭去奪。我們之間,就彼此寬容一些罷。”
顏傾天下 悵望千秋一灑淚5
當日,紫嫣憤憤地拂袖離去後,就留我獨自一人,坐在嵌金縷銀風銜祥瑞的紫檀座上,玉階殘陽,一抹冷豔的殷紅輾轉著落在側臉,帶著悽微的暖意,籠在白狐手袖中的指尖已涼透。
這時,一隻手放在我的肩上,我回首,看到是姽嫿扶乩,蒼黃黯淡的臉,她顰著眉,似是遲疑,還是問道:“你和琅儇是怎麼了?”
“至少還能相安無事罷,不過……”我搖搖頭,笑意極淺,“以後就不知道了……”我緩緩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日,皇宮頒示沼書,陳公神智瘋憒,朝陽殿上衝撞太后,但念年老體敝,功樹二朝,先帝之死令其痛極心殤,人情之至,故不予重責,遣回故里滄南,永不入帝都,僅此而已。
平息陳公之事,本是不值一提,但重要的是,對底下那些蠢蠢欲動的高氏宗親,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此事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良妃病死,皇長子意外身亡,不出我所料,這確實是紫嫣一貫的行事風格,陳公身後是天下計程車族清流,她有所顧忌,故放走瘋了的陳公,但是良妃與皇長子,絕不能留。陳公等人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玩弄朝政,翻雲覆雨等閒間,賭的就是誰的手段更狠更絕。
雷霆鎮壓之下,繼承皇位一事,有誰還敢質疑!
這外敵,不足為懼,我與紫嫣之間的關係日趨緊繃,方是真正的隱患所在。原本是忽視或是迴避,但如今,姽嫿她們都已經察覺,這段日子來,我與紫嫣不知為何,有意疏遠彼此,甚至有所戒備。這無形中令她們深憂,我們是鳳祗中最核心的兩人,眼下大業將成,若是我們在此時離心離德,自己人起內訌,極可能功虧一簣。
我心裡清楚,紫嫣對姥姥當年的決定一直存有不滿。在她剿滅靈犀,剷除陳公,鋪平通向皇位的路後,或許接下來她要對付的人就是我。這幾日,我手中頻頻有密報傳來,裡面有一道是鳳祗入都前所設的一處據點被毀。當我收到這封密報時,實為震驚。如此一來,滯留在帝都中的軍隊與伏眠國失去聯絡,那麼一切糧草物資的供給全部要仰仗林家,更直接的說將要聽命於紫嫣。我震驚之餘,亦是覺得心寒。她暗中將我手裡的實力分解弱化,轉移到自己的掌握之下,所作的一切分明就是要將我架空,無形中要置我於孤立無援之地。
紫嫣步步緊逼我若此,但為了穩定大局,我還是不能與她翻臉,勉強與她維持著表面上的和睦,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兩心之間的離隙之深可想而知。
我與她,終歸是無奈,無可奈何。
看眼下的情勢,高舒皓嗣承太統,已是塵埃落定。三日後,在御龍臺舉行登基大典,正式君臨天下。禮部擬定年號“襄和”,我看到那兩個字時微微一笑,其中定有紫嫣的授意,就算不是她的授意,也是禮部的人在有意獻媚,企圖討好皇太后。襄之意為助也,新帝年幼,沖齡登基,身邊少不了要有託孤大臣從旁輔政,自然更少不了的要有皇太后垂簾聽政。然而,帝都城中人人都心知肚明,這個年號中的“襄”字,更側重的是“垂簾聽政”。
我不知道皓兒他作何想,但是這個“襄”字,對一名帝王來隨恐怕不算是好事。
今天早晨剛剛接到的密報,極鄭重地用白蠟封了口,我拆開看,目光飛快地掠過幾行字後,不由得瞳孔驟然一縮,如是難以置信般。手指扣得有些緊,將薄薄的信箋摳出分明的印子。
這時,一名侍女神色驚惶地跑了進來,急聲道:“回稟太后,皇上的寢宮那裡像是出了點事,您快去看看吧。”
“知道了。”我聲音疏淡地道,不著痕跡地將方才的失態掩飾過去,命人擺駕過去。
我扶著宮人的手從鳳輿上下來,才走了幾步,就聽見皓兒的寢宮那頭傳來噪雜的吵嚷聲,像鬧得甚是厲害。我心一急,就走得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