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為這眼前的戰局,心思搖曳如亂旌。反觀皓兒卻是低著頭,看不清他的面貌與神情,他在我身邊一聲不吭,難得居然會是乖巧而順從的樣子。
片刻之後,亂黨己被盡數拿下,因為早有佈置,鎮壓下這整場動亂甚至還不到一個時辰。朝著聯接天際的漢白玉階看去,經歷激戰,玉階上蓮蓬簇簇地灑滿了鮮血,半凝未乾,妖異而淒厲的紅色,比鋪著的紅毯還要鮮明奪目。
我不由眉輕蹙,這種場面,何其殘忍,又何其真實,通向帝位的路,原本就灑滿了血,他人的血,要走到至尊之位,就註定了要踏著一路血腥。
“吉時過了,但是於一個勝利者而言,要的是最後的結果,無所謂吉時。這玉階髒了,不過鮮血鋪成的紅毯,但能踏血繼位,豈不是更令人有成就感?”紫嫣神情高傲而冷冽,她將每一字都說得極慢,目的就是要讓那些敢藐視她威儀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我深吸一口氣,漸漸湧起的血色遮掩了臉頰的蒼白,紫嫣朝我施施然走來,說道:“姐姐,我們可以開始了。”
我默然頡首,身邊的孩子將頭垂得更低,下顎抵住衣裳的前襟,令人看不清他的面貌與神情
紫嫣眼光中飛掠過一絲異樣,疾步上前,在看清的一刻,整個人如罹雷亟,一向城府深厚,才智卓越的她,竟然張口結舌道:“他……不是皓兒!”
我的眸心寡淡如水,卻是波瀾不起,將“皓兒”交還到紫嫣的手上,面對她一臉難以置信的震愕,我若無其事地道:“昭慧太后,莫要辜負了這千百人的血鋪成的紅毯,登基大典可以開始了麼?”
顏傾天下 浮華若夢擬寒開3
耶歷弘已經等我很久了,他顯然是有些緊張,壯碩的腰背如弓箭般緊繃著。他極力地想讓自己看起來淡定而放鬆,但一雙垂在腰際的大掌還是時而放開,時而握拳,暴露了此刻的心情。
相比於他,我的神色卻是疏冷,沉默如浩瀚的海,深湛到不透一絲光的水面上波瀾平靜。我手中穩穩地捏著一枚交龍紐玉印,輕輕沾了紅泥,然後將一方嫣紅印在明黃色的絲帛上,那是一封詔書,上面明確地列舉了紫嫣許給北奴的種種好處,條件就是耶歷弘出手相助於她,替她在御龍臺上,將那些覬覦皇位的高氏親族一併除盡。
眼下皓兒雖己登基,君臨天下,但因君主年幼,難不了要有皇太后垂簾聽政。現在胤朝之中下達的所有旨意,若要正式生效,不僅需蓋有皇帝的玉釜,還需有兩宮太后的玉印,而紫嫣當時為了籠絡耶歷弘,以示合作的誠意,未成事之前就加蓋了玉釜。
當看到我利落地下印,耶歷弘臉上焦慮似乎不經意地一緩。
我將他神情的細微之處盡收眼底,卻有意不動聲色。
我把詔書親手交給耶歷弘,看著他深憂的眉目,我淺勾唇際,道:“合罕,如果我是你,現在就立即離開帝都城,一刻都不要久待。”
“這個……”耶歷弘聞言點頭,臉色極是為難,他壓低聲音道:“……不知昭慧太后她……”
“她都知道了,自然此時也惱火得很。”我悠悠飲了口熱茶,聲調溫綿地說道:“但是,你只要安心顧著自己走就行了,她縱然有心找你算賬,但現在手邊的事千頭萬緒,她手忙腳亂地應付也抽不出功夫來,何況還有我在,怎麼都輪不到你擔心。”
耶歷弘藏得隱秘的心事,被我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他臉上一陣泛赤,卻不知該說什麼。
“我不算違背當初說的話罷,許給你的一分都不會短了少了。”我以手支額,瞥見耶歷弘那張汲汲營求的臉,頓時心頭一層淡倦浮起,說道:“你還不走麼?不要等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
“等等,孤王還有件事想說。”耶歷弘做了個抬手的姿勢,說道:“太后當初提起時,似乎對那位端儀公主尤其忌憚,但是奇 怪{炫;書;網的是,此次高氏親族中發動政變,這位端儀公主似乎並沒有參與。
“哦?”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不否認,但表面上卻道:“與你無關的事,就不要理會。”
耶歷弘告辭之後,我託著額角的手忽地一沉,不知為何,最近愈來愈容易感到疲憊,身子也愈來愈乏力,往日宿病頻繁發作的緣故,我從未向外人提起,但我心知這宿病已成體內痼疾,眼見著軒彰十二年過去,襄和元年開始,這病也越發一年比一年嚴重。
忽然,有衣裙的下襬在眼底掠過,抬首看到正是扶乩。我慢慢吸了口氣,調整氣息,說道:“我現在就要去見琅儇,你跟我一起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