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所指,而在太后身邊服侍的高嬤嬤也是一臉迷霧。
太后從檀椅上直起身,朝我的方向走來,身上湖藍色團蝠織錦緙花錦衣摩挲得窸窣地響,她視線盯在我的臉上,那樣纖毫不漏的目光,像是要將我每一處五官細微的輪廓都印在眼中。
“當年,是浣昭橫在先帝與晉王之間,致使二人兄弟離隙,最終釀成一場同室操戈的慘劇。現在,是你橫在皇上與韶王之間,哀家一直以為你跟你的母親是不一樣的,哀家也不想因上代人的恩怨而遷怒到你,可是你為什麼偏偏要做和你母親一樣的事!”太后霍然冷聲問道,眼角的皺紋間銜著肅穆的神色。
“太后……”高嬤嬤正想要勸,卻被太后—個眼神給擋了回去。
承運帝末年的政變起因為何,我們彼此間心知肚明,卻想不到太后會直截了當地將其挑破。太后站立離我一尺的地方,她的背略略有些駝,愈加顯得身材佝僂瘦小,讓人不由想到豐盈充沛的血肉經歷歲月的侵蝕,而逐漸乾枯萎縮,然而,過往全部沉澱在一雙眼睛中,黢黑的眸子,正中一星晶精剔透的亮光,直可以將人分條縷析地看透。
太后俯身,居高臨下地看我,她的目光竟有些出神,又好像並不是在看我,而是看著一張相似到無與倫比的麵皮,落落地朝著虛空在對另一個人說話,“你當年先是刻意接近晉王,後伺機遊走到先帝身邊。而現在,你從韶王的王妃做到皇上的皇妃,再到皇后。”
太后神色一凜,愈發嚴厲地叱問道;“你謀劃了一個二十年,又一個二十年,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這是要毀了皇室兩代人!”
我聽得心神都顫顫地震悚起來,眼前太后的這副樣子,往日的雍容溫雅已蕩然無存,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語無倫次,著實有凡分痴狂與瘋癲,她一會朝著浣昭說話,一會朝著我,一會又好像分不清我們兩人,將我們含糊地混為一談。
我從未見過太后如此失態,想是積鬱在心底三十多年的痛和恨,那些苦苦壓抑著隱秘的情緒,在一瞬間如同衝破鐵籠的困獸,猛烈而可怖地爆發出來。
“浣昭,你說!你這究竟是為什麼!”太后的腳步朝我一步步迫近,此時的她已不是平日裡那個和藹溫柔的長輩,而是被心魔控制著神智的脆弱女子。她看我的眼神哪裡還有半分的慈愛,分明就透出一股視為仇讎的凌厲。
我不敢迴避,依舊是跪著,一顆揪緊的心卻在腸子裡“突突”地跳動。
“旖塵她應該很後悔,後悔當年是她將你領進宮門,也是她將你引薦給皇族子弟。”太后忽然仰首悽惻而笑,倏然逼視我,衝我大聲呵斥道:“浣昭,你到底是何人?這般的好心機,好城府。你處心積慮多年,難道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顛覆高家的江山!”
太后滿臉的痛心疾首,她應該又將我當成了浣昭。我遽然一驚,跪著的身子朝後跌坐在地上。
高嬤嬤在旁側眼睜睜地看著,卻無奈只能唯唯諾諾著。
“母后,那是浣昭夫人,並不是她。”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從內室傳來,飄飄悠悠地,帶著一些不真實,聽得輕微的木輪碾壓聲,奕析神色端然地坐在輪椅上,由一名侍女小心地推出。
我看到是他,喉嚨霎時一緊,整個人彷彿都被下了咒般地怔住。當初他被宣進宮中對質,我在太極宮匆匆見過後,就再也沒能見到他一面,封后典禮上他亦是缺席不至。今日驟地看見,他的相貌並無多大變化,面容卻是消瘦蒼白不少,襯得兩丸清光泠泠眸色愈加明晰幽黑,身上隨意地穿著質地輕綿的珠灰江綢衫子,未梳髮冠,將如墨頭髮在腦後鬆鬆地捆住一束,他輕袍緩帶地坐在輪椅上,掩在寬鬆的衣袖下,隱約可見右腕上纏著白色繃帶,當初的割傷還未完全愈臺,儘管身受重傷,坐在輪椅之上,卻絲毫無損他往日俊秀超逸的風儀,唇角銜著澹然的一縷淺笑,恍若一蘢瓊苞玉樹,周身散發出清慵寧遠的氣息。
“哎喲,七殿下您怎麼出來了。”高嬤嬤見狀不由低呼一聲,她趕緊著衝上前,主動扶住輪椅揮手讓那名小侍女下去。
“嬤嬤住手。”變析忽然按住高嬤嬤搭在椅背上的手,不肯讓高嬤嬤將他推進去。他看了一眼我,又將視線轉向太后。沉寂片刻,他開口時聲音清潤中帶著一點喑啞,說道:“母后答應她罷,就救慧妃這一次。”
奕析親自開口請求太后,她卻是漠然而笑,默默轉過身去,僅留給我們大半個孤絕冷峭的背影,他坐在輪椅上微微彎身,緩緩地朝我伸出一手,將跌倒的我從地上扶起。我情知這樣不可以,卻是無論如何都狼不下心拒絕,最終還是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