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重重地嘆了口氣,頹委的面容一下子蒼老落寞許多,“你母親的事,哀家也只能說是無可奈何。但是婉辭你縱然心有怨恨,但現在耍脾氣也耍夠了,也就不要再鬧下去了。”
靈犀睜大眼睛看著太后,溫婉柔靜的面目中帶著一點天真蘊然的神色,這樣單純而無辜的表情,如同未沾染世塵的深閨少女,最能打動人心,惹人憐惜。她莞爾笑著,舉起一隻手比劃了下,悠悠說道:“當年婉辭最初到姨母身邊,婉辭正好十三歲,人大概才這麼點高,可是那麼多年過去了,姨母還當婉辭是隻有十三歲的孩子嗎?而且,婉辭所作的一切也不是在耍脾氣。姨母是長久在富貴中的人,哪裡真的受過什麼苦楚。婉辭如此冥頑不靈,辜負了姨母,還請姨母饒恕。”
太后指著她,長長嘆道:“婉辭你……”
靈犀輕輕斂衣,面朝太后一跪到底,前額觸到光潔的地磚,道:“夜深了,請姨母安置罷,婉辭就不再叨擾姨母了。”她將話說完,也不等太后表態,就自行從地上站起,頭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當靈犀與我擦肩而過時,我稍稍一避,靈犀似乎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倒是不大留意到我。
高嬤嬤走在前面,我默然跟在她後面。此時,太后正坐在鳳穿牡丹的檀木椅上,一手支著額角,雙眸微暝,看神色極是悵惱。
高嬤嬤輕緩地走到太后身側,在她耳邊徐徐地說了句話,太后“嗯”一聲,睜目看到我,丟擲一句短短的話道:“你怎麼來了?”
聽得出太后對我說話的口氣中帶著三分疏離和淡漠,已無了往日的慈和,我斂息凝神,鋪展群裾朝太后跪下去,言辭懇切道:“臣妾求太后救紫嫣一命。”
“慧妃麼?”太后聞言,高嬤嬤正為她揉著兩側的太陽穴,而她不疾不徐道:“皇上不是免了她死罪,僅是剝除妃嬪服制,在永巷中靜思己過罷了,她的命哪裡需要哀家去救?”
在來陰山行宮之前,我就早已考慮到,太后不會輕易地答應我,現在她冷淡地將我回絕,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俯首再拜,愈加恭謹道:“太后明察,紫嫣已不是慧妃,若讓她再留在宮中,此與賜死無異。”
太后依然不為所動,慢悠悠地吐出話道:“自作孽不可活。”這話太后說得平和,但在我聽來卻是一陣心驚,像是被一把鈍重的鋸子割過。
“她當年巧施手段,矇騙阿九下降林家的時候,是否想過會有報應?”太后忽然聲音一沉,說道:“可惜了哀家的阿九,生來擁有公主之尊,讓先帝捧在掌心裡千寵萬愛地長大,到頭來卻被人當成一顆常保門庭榮盛的棋子。”
“太后……”我正要辯解,卻被太后不耐煩地揮手打斷。
“阿九這孩子自小性子直率,心無城府,這原是一件極好的事,女子心思過重,反倒受其連累,但想不到她的漫無心機,卻是被他人利用。”太后驟然發冷的聲色間隱著一絲悲矜,朝著我道:“你們這些人爭來奪去,哀家統統都不想管,可是你們為什麼非要牽扯進來阿九?”
面對太后的質問,我說不出一個字來。當年我與紫嫣曾利用端雩的少不更事,設計讓她嫁給桁止,最初是紫嫣提出的主張,但我助她一臂之力,亦是難辭其責。我雖無十成的把握,可也猜想到了六七分,大概就是靈犀在暗中操作,令端雩得知當年的真相,所以導致端雩在憤恨攻心之下,做出種種有失理智的事來,若這些猜測是真的,那麼靈犀同樣是在利用端雩。
太后的話一點都不曾冤枉了我,想端雩是身份尊崇的帝女,卻因為沒有心機,讓人反覆地利用,當年與林氏的婚姻是被利用,結束婚姻亦是被利用,而她自己,矇在鼓裡十數年來一無所知,不得不說是可悲。
我深深地吸口氣,低聲道:“對於九公主一事,臣妾委實無話可說。”
太后似是疲倦,偏過頭不再看我,“哀家累了,你回宮去罷,好好去做你的皇后。以後沒什麼事,也不必再到哀家跟前來。”
“太后,求您救救紫嫣。”我神色憂急,跪在原地不肯挪動。
太后痛心道:“哀家能救慧妃,那誰來幫哀家救救阿九!”
“太后……”我一壁地磕頭。
“冤孽啊,真是冤孽啊。”太后眼角和唇角的位置爬滿褶皺,如迂迴的溝壑般印入肌膚紋理,殿中的燭光一照,有些光線被溝壑吸收,映得臉上一道深一道淺,一雙凹陷的眼眸卻愈加精亮寒澈,遽然冒出一句話道;“冤孽,真是高家欠著你們幕容家的!”
我聞言陡然一驚,不甚明白太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