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
她的話重重地扣在我的心上,我默然無言,空有一身醫術,卻是無法救治自己的血脈至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可怖的死亡將他帶走,這是何等的絕望,深入骨髓的絕望。
一聲淺淺的嘆息如同墨滴在水中化開,我猶豫良久,最終還是問道;“薛冕雖然是你的生父,縱使他臨終前與你相認,但是你們從未以父女的名義相處過一日,你這樣不惜一切地為他報仇,值得麼?”
靈犀低首時,散在前額的髮絲垂落著遮住大半的眉眼,在我的角度看去,正好瞧見纖秀溫潤的下頜,她未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顧自說下去遵;“我當年想盡辦法都沒能延續他的生命,事後,我將他的骨灰帶回帝都。母親她原本身體就孱弱,父親的慘死更加刺激了她昀病情,她最後藥石無靈,鬱鬱而終。離世前母親細瘦如柴的手,牢牢地擺緊我的手腕,她要我報仇,一定要報仇。”
“我當時就跪在母親的病榻前,一字一字鄭重無比地起誓。婉辭這輩子只要一息尚存,就必然要讓我的仇人血債血償,在我說完這些話後,母親她才肯嚥氣。”說到這裡時,儘管她極力剋制著自己,但聲音中依然透著一絲顫抖。
我聞言心神一凜,驚得近乎要叫出聲來。上官夫人的遺言竟然是要她報仇,要她的親生女兒,為僅有一面之緣的父親報仇。她那時是恨得糊塗了,還是病得糊塗了,她可知道報仇的這條路有多艱難,多崎嶇,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捨棄多少東西。
這時,我喉嚨像是灌入陰重的鐵水,連帶著那聲音都是沉沉的,說道:“當真是冤冤相報,你只曉得紫嫣殺了你的父親,間接害死了你的母親。可是你哪裡知道,當年薛冕以通敵之罪陷害林家,我的姨父林大將軍一生磊落,到頭來竟因為這無中生有的罪名而鋃鐺下獄,他被使臣押解到帝都候審,中途卻讓人下毒暗害,蒙受天大的冤屈不算,死了還被人治一個畏罪自盡的罪名。林府一門連坐待罪,姨母捨命方保全她的一雙子女。”
“薛冕當年所作所為,何嘗不是殺了紫嫣的父親,又間接害死她的母親,同樣是不共戴無的父母之仇。照這樣說來.紫嫣殺了薛冕有錯麼?她為父母報仇有錯麼?薛冕種下惡果遭此報應,難道不是死有餘辜麼?”我全身氣勢追人,一連串地劈頭蓋面地問下來。
“住口!”靈犀怫然怒道,她拼命地搖著頭,手掌緊握成拳直到指骨隱隱青白,“我不曉得!我什麼都不曉得!我只曉得我一定要毀了林氏,一定要殺了林紫嫣!只有這樣,我才不愧對曾經在母親面前立下的誓言!”
看著靈犀此時的樣子,似乎讓我在她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一個恍惚思緒飛到很多很多年前,當時我尚是閨中的年紀,母親病逝,爹爹心灰意冷入道而去,我除了追隨變槿已別無依託,當我攜著紫嫣重回帝都城時,紫嫣,年僅十五歲的她,身姿纖薄柔弱的少女站在獵獵的風中,遙對著帝都巍巍城樓起誓,若不能用薛冕的人頭血祭林家,此生誓不為人!
紫嫣說過,若不能用薛冕的人頭血祭林家,此生誓不為人!
而靈犀說過,這輩子只要一息尚存,就必然要讓我的仇人血債血償!
這瞬間,兩張並不相像的臉在腦海中倏然重臺,但臉上的決裂和狠絕的神情卻是如出一轍。想到這裡,我心底震駭,她與她是何其的相似!都是能為了仇恨而不惜放棄一切的女子,明明退一步,就可以獲得所有,安寧平和的生活,還有執手一生的摯愛。
譬如紫嫣,眼下落魄如斯,依然有一闖《南歌子》情深意噩的牽念;譬如靈犀,林庭修為她,不惜背叛紫嫣,與整個林氏家族違抗。然而,她們卻選擇了一條最偏激的路。她們以終身的婚姻為代價,嫁給帝王,嫁給九五至尊的權勢,以色侍上也罷,以才侍上也罷,機關算盡,周旋其間,而目的僅有一個,就是藉助帝王的無上權勢,來鋪平自己的復仇之路。
何其瘋狂,何其執拗,又何其可悲。
“母親死後,她將我託付給姨母,也就是當今的太后照拂,我因此得以接近宮廷。”靈犀的神色如被冰雪凍住,開口間盡是森冷的寒意,“你知道麼?當時我有十種百種殺死慧妃的辦法。我是醫者,要不著痕跡地在食物中下毒簡直輕而易舉,而且憑我的武功,就算要在深宮中手刃慧妃,任誰也攔不住我。”
“可是當我第一次見到慧妃的時候,我就改變主意了。”靈犀忽然笑了,清妍的雙靨染上嫵媚,眸中熒熒的幽火噴薄如細細的長蛇,“直接殺了她,讓她死得這樣利落痛快,豈不是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