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我擅長的行書,看得我倒抽一口冷氣,這信紙上的字確實是我的,我愕然地抬頭看奕析,可是這封信卻不是我寫的!
信中寫得言簡意賅,大致說我既然嫁給耶歷赫,就是他的女人。必定竭盡此生為兩國邊境和睦貢獻綿薄之力,誓死完成作為和親公主的使命,才對得起胤朝所賜“宜睦”封導的榮耀。信中態度強硬地勸韶王對我絕了念想,並且勸誡韶王理應在國家用人之際,承擔作為皇室親王的責任,切不可耽於情愛。我們此生此世註定無緣無份,若逆天妄為,就是毀了我們兩人自己,情理不容,天理不許。
我看完就將那張信紙狠狠地拍在桌上,信紙輕飄飄地沒有一絲重量,像是被我瞬間凌然的氣勢一驚,“嗖”地飛落在地上。
“這信根本就不是我寫的!”我忍著心中暗湧的澎湃,朝著奕析道。
雖己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是昕我親口說出,奕析臉上迭變的神色,還是不可抑制地驚詫,道“可是這字是你的呀!”
“對,這字確實是我的!”我陡然直直地立起,心中有個澄明的念頭一掠而過,提高聲音喊道:“玉笙!玉笙!”
奕析衝上來抓住我一隻手臂,看我這樣的反應,他意識到什麼,低聲勸道:“琅嬛,先別衝動。”
現在這勸解的話我哪裡聽得進去,拂開他的手。我怒意蓬盛地將那張捏得有些皺的信紙,扔在了玉笙腳邊,厲聲質問道:“你自己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玉笙臉色蒼白如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囁嚅著道:“小姐……”
“你說,這是說做的!”我胸口劇烈起伏,一個答案已經瞭然於心。可是我不想說,我也不敢。
“是老爺。”玉笙朝我重重地磕頭,她細如蚊蚋地說道。
但是,加此細微的聲音在我昕來卻不啻於驚雷。“真的?”我從齒間撕扯出兩個字,問得有些虛弱。
“那麼韶王寫給我的信呢?”我努力著自己平復著問道
“老爺把它們燒了。”玉笙臉上淚珠滾滾地下來,映得那張蒼白的臉愈加透明,“那段養病的日子裡,小姐意志消沉,對外界的事一概不聞不問。老爺嚴令我不許將此事告訴小姐,為了讓你們兩人斷絕瓜葛,老爺仿照小姐的筆跡寫了一封絕心絕意的信給王爺。我那時勸過老爺,好歹讓小姐知道這事,可是老爺執意不肯,他說小姐……”
我冷冷地介面,冷得像是咬碎了一口的冰凌,“他說我心性不定,萬一把持不住做出失足之事不僅會毀了我們兩人,說不定還會嚴重到激化兩國矛盾,到時候情理不容,天理不許,是嗎?”
玉笙只是跪在地上將頭垂得低低,肩膀聳動著啜泣。
我感到頭腦發脹,好像無數灰白的小蟲子在嗡嗡地鬧著。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父女親情,血脈至親。他是我的生身父親啊,從在帝都時極力勸我遠嫁和親,到私自焚燬奕析給我的書信,並以我的名義地給變析回信說斷絕往來,再到數年來孜孜不倦地勸我回到耶歷赫身邊。一直以來,他只是不停地驅使我去完成他心目中的大義,可曾一分一毫地真心為我想過,為我的幸福平安想過,也許在他眼中,大又永遠是最重要的,我的幸福平安怕是微不足道吧。
玉笙朝我磕了三個頭,“為了這事,玉笙一直覺得愧對小姐。如果當初你們可以……小姐日後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苦。小姐可記得,玉笙之前常常勸您和韶王在一起,除了真心希望小姐好之外,還有也是存著私心,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現在,所有的話都已經說明了,玉笙的一樁心事也了了。”
玉笙的眼淚交頤流,將頭抵住平攤在地上的手,“玉笙自認不配再服侍在小姐身邊,請小姐將我趕出去吧。”
“我怎麼狠得下心趕你走?”壓抑在喉間的嗚咽終於化作哭泣爆發出來,我猛地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抱著玉笙哭道:“你陪在我身邊十多年,十多年的情意啊,哪能說不要就不要了,況且是爹爹強迫你的,你心裡並不願意。還有你這個傻子,就為了補償我一直留在我身邊,不婚不嫁地熬到了這個年紀,我若是趕你出去,你一個弱女子又能去哪裡?”
“小姐。”玉笙抱著我,斷續地泣道:“您真的……還願意讓我……讓我留下來嗎?”
“是的……留下來,以後都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我在痛哭之下,手指震顫著揪緊了她背後的衣衫。五臟六腑似乎都漚得浸在苦膽汁中,抽搐般地冷笑,原來親情也可以如此不堪,整個人像是生病了,一陣暈暈的發熱,又是一陣瑟瑟的發冷。
奕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