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密令的內容了!”四人齊驚聲喊道。
宛如薄玉的眼瞼柔柔地覆在溫潤的眼眸上,我像是睏倦了般以手支額,夜幕掩蓋下發生的很多事都是始料不及的。
現在回想起姥姥死後驚心的一夜,我還是會汗發溼衣。我將姽嫿逼上的是絕路,我將自己逼上的又何嘗不是絕路。姥姥曾留下密令,我若不聽從遺詔,姽嫿就要按照密令即刻手刃了我。因為我已知道鳳祇中的太多事情,不能為之所用必成大患,這樣也是為了顧全鳳祇的大局。不過她到底還是念著血脈之親,後又將密令內容中的誅殺改成終身幽禁。
那晚我手中的籌碼是什麼,是扶乩、元君、刃雪對媽媽的感念,丹姬對我的一點惺惺相惜,僅此而已。
物換星移,一朝易主。
窺見鏡中女子容顏依舊,眉心間多瞭如一線流火的嫣紅印記。鳳祇繼承者的印記,姥姥有,媽媽有,我也有。
我命人將銘心閣常年垂落的厚重帷幔挽起,一道道久違的光柱射入,無形無質的陽光激起纖細的浮塵飛揚。一抬手,淺金色的柔光就婉和地流轉在潔白如玉的手掌,“吱嘎”推開年代久遠的紅櫸木窗,一陣清風滌盪了沉腐的氣息,這座古老的銘心閣就像一個被禁錮了許久的人,重獲自由後正在極力地呼吸著。
扶乩告訴我銘心閣原是媽媽在伏眠的舊樓,原先媽媽將其命名“湮塵”,她叛離伏眠後,姥姥就封閉了這裡,近幾年才重新開啟。
湮塵,我心中默唸。
嘉瑞有繁逝,繁華逝盡逐香塵。她有湮塵,往事湮滅塵久棲。
世人常道雙喜臨門,怎想悲涼的境地亦不孤單。
扶乩走在前面,領我到湮塵中的書房,裡面佈置得十分雅緻,兩排直到房頂的雲檀木二十四幅博古書櫥,整齊地排放著一冊冊裝訂考究的書籍,蒙了一層厚厚的塵土,閒置著幾方玲瓏雅緻的印章,我拿起一枚古雅的雞血石印,上面娟秀地刻著“雲醉月眠”,一方和田玉上沉鬱穩重地刻著“心止嵐煙”,還有一方玉箸篆,上面飄逸靈動地刻著篆文的“湮塵”。
“琅嬛,你過來看。”扶乩朝我道,向前行走幾步。看來雲檀木書櫥上厚厚積塵,地上卻有兩道分明的弧形刮痕,看來這書櫥後面另有玄機,她指給我看玄鐵牆壁上一道狹長的隙縫,像是通向某個地方的孔鑰。
我會意,將那面聖女玉牌拿出,一比對,厚度大小正好合適,塞進去後再用力一推。聽見極粗礪刺耳的“吱嘎”一身,玄鐵門就開啟了。走進去裡面是一間幽雅的居室,黃梨木的桌椅俱全,其上一套冰瓷雕合歡繾綣花紋的茶具。琉璃寶隔的折角屏風後,一張楊妃塌上鋪著深紫的軟絨,銀色綢緞滾邊,顏色雍容高貴中透出清冷。因塵封許久,原本光澤的錦緞已經黯淡。
“這是……”我疑惑問道。
“聽伏眠中有資歷的姑姑說,夫人自小性情沉靜,若是不想見人時就在密室中住一些時日。”扶乩答道。
“原來這裡是她住過的地方。”我說話時,眉宇間帶著幾分寥落,俯下身輕輕去觸碰塌上軟絨的一角,因年代久遠手摸上去就有粉末的感覺。
再往裡面走,是一處規格較小的祭堂,紫檀木供案奉有香火,兩側各置有一對鈞窯流雲紫釉花瓶中,插著一支支亭亭柔麗的出水蓮花,羊脂白玉精雕而成,通體潔白勻淨,無一絲雜色,只是蓮心透出一抹天然瑩潤的柔黃。四壁間嵌入顆顆鴿卵大小的明珠作為壁燈,散發著幽幽柔和的光澤。
這裡卻沒有設靈座,只有兩幅女子的畫像,看清畫中女子的面容,我一時看得怔住。
一幅畫中女子一名身著明黃色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鳳袍,臂間玉色印暗銀雲紋流暢披帛,青絲綰成繁複的九華朝鳳髻,紫金六面鑲玉步搖累累垂下的珠絡覆在靜雅的面容上,溫婉含笑。
另一幅畫中女子身著明黃色繡六條赤龍騰雲駕霧龍袍,腰際的明黃色佩帶,鑲金圓版嵌紅珊瑚。黑色平冕,通天冠十二旒白玉珠蕩晃,眉宇間自然而生霸持天下的君主傲氣,睥睨天下。
“她們是……”我仰視著畫中二人。
扶乩沉了一口氣,緩緩吐出:“琅微皇后,琅��邸!�
我亦是嘆息,我早就該猜到了,她們就是給鳳祇帶無限榮耀的先祖。她們都是驚才絕豔、傲視群雄的女子,曾居於龍座鳳位,接受天下人的頂禮膜拜。
四壁間嵌入的珍珠就像一隻只明眸在俯視著我,我淡淡地嘆息,參拜後從這裡抽身而出。
顏傾天下 《顏傾天下》 第二部 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