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萬籟懼寂的深夜中,女子驚恐尖銳的喊聲格外清晰刺耳,我依然處於**崩潰的狀態,身子竟然直直從床上挺起,半幅錦被從身上滑了下去。奕析本是呼吸均勻地躺在我身邊,聽到響動“嗖”地起身抱住兀自掙扎的我,急切地安慰道;“顏顏,顏顏,你醒醒……”
我此時從夢魘中清醒過來,抬頭,眼中就撞入奕析焦銳不已的臉,“奕析……”我緊咬著下唇乾燥如火燎的喉間艱澀地翻滾出兩個字。
奕析將驚魂未定的我圈在寬厚有力的臂膀中,俯身吻著我被冷汗濡溼的鬢髮,問道;“顏顏你是怎麼了?”
我此時面容像是褪盡了血色般的蒼白,憔悴支離,睜得大大的眼睛空洞而無神,彷彿受驚的小鹿般,同樣失血的唇被我咬出發白的印子。青絲凌亂地披在兩肩上,被汗水浸透的髮絲貼著雙頰的肌膚,滑膩溼冷得像是誰冰涼的手指,冰銀絲挑繡小朵梨花的素白寢衣下,柔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失神地重複著,心中鬱痛,終於激盪的情緒壓制不住,將臉深深地埋入手掌悲慟地痛哭出。自從離開北奴以後,我刻意地迫使自己忘記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忘記耶歷赫,忘記他帶給我的一切。可是我不知道,為何我會在這個時候再次夢見那個早殤的孩子,那個未出世就夭折腹中孩子。夢中那個小小的人,他渾身是血,從頭到腳都是血,而我也是,倒在一片殷紅的血泊中。
“我好像看見他了……血……他渾身是血……”我哽咽著斷斷續續地道,自從那個充滿刀光劍影、濃重血腥的夜晚,那般的絕望無助,彷彿所有的力量都抽離了身體,我已是身心俱疲,不堪重負,可身邊所有的依靠部已離我遠去。我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樣孤寂冰冷的感覺了。此刻正在悄然地佔據心頭,五臟六腑都慢慢地被牽扯著滋生出寒意。
“他在喊我母妃……我……找不到他了……我……”我看著奕析的眼神惘然無助,淚水斷線般地落下來。越是極力想要忘記,它越是明晰,像是某種腐骨侵髓的烙印,任我怎樣都擺脫不得,一次一次受到夢魘的折磨。我的手無意識地覆蓋上小腹,指尖感受到面板的溫熱,滿心悽然,我如何忘得了,就是那一次慘烈的小產,我今後都不會再擁有自己的孩子,這是依附我一生的隱痛,也是我與奕析之間避而不談的禁忌。
“顏顏。”奕析長嘆道,那些往事他都知道,他扶住我顫抖的肩膀,目光清澈而堅定,蘊著滿滿的疼惜和愛憐,“顏顏,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我顧自抱膝,將身體蜷縮得小小,孱弱的手指絞著輕暖柔密的雲裳,眼角墜落的淚珠將錦被洇溼出暗色的斑點。此時我看上去嬌弱無力,脆弱到彷彿經不起觸碰。
奕析柔軟薄削的唇吻著我冰涼的額頭,他將我緊緊地擁入懷中,雙臂擁住我微顫的身軀合衾躺下,肌膚相貼時,我感受到他的體溫傳來的熱度。
他暝目牢握,發出的聲音惻然而且自責,喃喃道:“我該拿你怎麼辦?你越是這樣折磨自己,我就越是自責,我恨當初一念之差,未能及時救你離開北奴,讓你獨自受了那麼多苦……”
我的淚水交頤流下,被啜泣堵住的喉嚨竟然發不出完整的聲音,手摸索著覆上他緊鎖的眉頭,凝聲道:“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想到我終其一生都不能為我最愛的男人誕下子女,一顆心像是輾轉著滾在密密的針氈上,挑細的針尖刺入綿較的血肉,霎時又尖銳地疼痛起來,手腕一疲軟就滑了下去。
奕析一把抓住我滑下的手腕,隔著迷濛的黑暗,我依然能感覺到他眼中遽然騰起的亮光,那般清濯純粹的亮光,皎如皓月,明若星辰,他朝我竭力喊道:“我絲毫都不在乎,顏顏!我說過的,此生惟你足矣。過去如是,現在如是,將來亦如是。這世間繁華富貴千萬種,於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不要王位,不要子孫,但是讓我放棄你,我卻是做不到!”
我默然無言,一時震撼,“我可以不要王位,不要子孫,但是讓我放棄你,我卻是做不到。”從他心底爆發出的一句話,瞬間驚雷霹靂般強烈地撞擊著心壁,匯聚成隆隆巨大的迴響。
“奕析……”我慼慼然闔上眼,像是受傷的小獸尋求庇護,將整個身軀蜷縮著窩在他懷中,汲取著他的熱度,鼻間盪漾著他獨有的清潤幽冽寧遠的氣息,他的懷抱就是我今生最眷戀的庇護。
“顏顏,安心睡吧。”他以保護的姿勢將我箍在懷中,將手掌覆住我蓬鬆的額髮,柔聲低噥道:“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將頭牢牢地抵住他的左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