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譁”尖銳的一聲,玉器擲碎在地上。
聽到“晉王”二字,豐熙帝額角隱隱有青筋暴起,霍然揚袖將碎玉盡數拂落,厲聲責道:“朕說過,不準再提他!”
嘉瑞的臉色卻是一如剛至時的安瀾平靜,唇際銜著鄢抹輕嘲的笑意還未隱退,漫然道:“呵呵我忘了,皇兄已經下旨削去了父皇賜予晉王的敕封,後人皆只能以‘隱’稱之。”
“嘉瑞,你夠了!朕的好妹妹,你當初又做了什麼,暗中拖皇兄的後腿?拋下公主的身份跟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私奔?令整個皇室顏面掃地?”豐熙帝身體略前傾,大聲質問道,他雙掌撐於案上,兩道劍眉緊蹙在眉心擰成小小的川字,清楚地昭顯著這已是他對她忍耐的極限。
“哥哥……”嘉瑞的聲音中蘊著一絲惱怒
紫檀嵌壽字雙字屏風的鏤空間漏著黯淡的暮光,和微明的雪光,在堅密如鏡的地面上繪出壽字瘦狹的影子,璉綿不斷地像是無窮無盡的福祉。他看著嘉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的皇妹,嫡親的妹妹,而她此刻也在以同樣桀驁清冷的眼神回視他,那纖纖疏影生生地割裂了半個壽字。
豐熙帝素來看重這個妹妹,不僅是因為同母所出分外親厚,更是因為她的聰麓機智、謀略手腕令他不得不佩服。半年前,就是他與她兄妹聯手,乾脆利落地剪除了晉王,剪除了這個阻止他登上皇位的最大隱患。
他一直都覺得她跟他根像,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還青掩藏在一襲溫雅柔和外表下,那凌厲絕然的心性更是如出一轍。
但是,她到底與也不同吧。他莫名地感到心口一陣窒悶,半年前,是她,幫助他將晉王鴆殺於觀賢殿,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誅滅其黨羽;半年前,也是她,利用他的信任盜取令符,擅自救走晉王府中原本引待處挾的一千親眷。
顏傾天下 番外嘉瑞之冰雪林中著此身2
冗長的寂靜後。
豐熙帝坐回龍椅上,帶些疲憊,他長長嘆息道;“算了,半年前的事情就都不要再提了,你既然已經回來,朕也不想追究你什麼。”
“皇兄所言甚是,半年前的事,做都已經做了,還提它作什麼。”嘉瑞泠然笑道,意有所指眼光悠冷地掃過她的哥哥,“皇兄的意思,是想說說眼下的事麼?”
豐熙帝深吸口氣,霎時幽涼的氣息直衝腦門,他真的什麼都瞞不過,事事都洞若觀火的她,半響訥言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呵呵……”嘉瑞笑靨晏晏,顧自曼步走近巨大的龍案,玉蔥般的手隨意拿起那本被風吹得攤開的奏摺,“旖塵雖貴為公主,到底不過一介養在深閨的弱智女流,家國大事自然不知,但是此事關乎旖塵又怎會不知?”
“公主,您這……”濁公公的神色一時惶恐,想出言勸阻卻是語塞,按照祖制,嘉瑞以公主身份任意翻閱奏摺是斷斷不合規矩!
“滾出去。”嘉瑞冷冷瞥過濁公公一眼,話語雖輕,但這位公主凌厲的威勢已讓他在心中打了個寒噤,見到豐熙帝朝他微微頷首,就於是低垂著頭碎步退了出去。此刻,太極宮中就真的僅剩下豐熙帝與嘉瑞兄妹兩人
殿外昏暝的天光倏然亮了一下,隨著宮門的合攏又暗了下去,然而嘉瑞卻像是分毫都不被打擾,清泠雙眸直直地盯住她的哥哥,一字一字頓音道:“北奴王歌珞已派信使入帝都,宣言若和親非嘉瑞公主不可,皇兄莫非覺得旖塵不應該知道?”
聞言,豐熙帝放在純金鏤空龍首扶手上的手掌握得緊了些。
“皇兄,眼下我朝國運坎坷,近年曆經天災內亂,元氣大傷。曠日來與北奴周旋苦戰,胤軍皆是疲憊,議和無疑是最好的法子,而兩國聯姻又是議和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嘉瑞平靜地說著,像是在說一件與她全然無關的事。“塵兒你……”豐熙帝想要說什麼,卻被她的眼神擋了回去
“皇兄想說什麼?”嘉瑞看向他的眼神剔透明淨,容不下一絲矯作和掩飾,“要說些大義給旖塵聽麼?是舍一己之私,全天下之義?還是說要對得起身為皇族的責任?”
“但是,如果旖塵真的不肯回來呢?那哥哥又打算怎麼辦,是繼續派人找我,還是索性找個人嫁去北奴矇混過關?”
這時,她手中的摺子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她俯身去撿時遽然笑出來,如一枝白梅凌雪初綻,抬首時竟已換作一臉尋常女孩兒的嬌憨純然,“若是要遠嫁北奴,哥哥,一定不會挽留旖塵,是不是?”
她輕聲漫語問出的“是不是”,竟帶著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顫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