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諒笑眯眯地望著我漸漸痴惘的雙眸,不掩揶揄:“傻丫頭,看夠了嗎?”
剎那間,我臉上飄滿了火燒雲,甚至直燒到耳根深處,我背過身,氣道:“你才傻,通身笨重的像只套著鐵甲的呆頭鵝!”
陳友諒朗聲而笑,拉過我的手,放在他的臉龐上,我才發覺他的臉頰光滑像綢緞一般,唯有下頜那叢毛茸茸的短鬚扎手又礙眼。
他又吻了吻我的手背,輕柔道:“阿棠,你看看我,我剛從戰場中撤出,就趕了整整三天的路,只為看你乖不乖。你就這麼兇巴巴地對我嗎?”
是啊,他清雋的眸子裡明明佈滿血絲,他光潔的面龐上明明生出不修邊幅的雜髯,他厚重的鐵甲上明明浮著一層薄薄的輕塵。
我心底的柔軟被悄無聲息的撩撥著,卻故意瞪眼道:“我又不是布娃娃,要你來看乖不乖嗎?”
陳友諒啞然失笑,就勢擁我入懷,似是嘆惋道:“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娃娃,只屬於我的娃娃。”
我想揪住他的衣襟以拂落自己心底耽溺的渴望,卻發現他身上的厚甲森寒,這下子,連帶著那股清雅的酒香也變得分外惱人,我狠狠推開他,不滿道:“你騙人,你剛剛還跟人喝過酒。”
陳友諒拉著我的手,解釋道:“官場應酬,在所難免,我一回城就被眾將簇擁著去酒筵,即便千般不願,還是要過過場面的。但我保重,我在那裡只呆了半柱香不到,就披星戴月的趕來看你了,你看,我的盔甲上還有露水呢。”
他說完,還將身子湊向我,似是要讓我驗明正身,我羞惱地捶打他:“你走開,我不認識你,我討厭你!”說著說著竟不爭氣地落下兩行清淚。
“嘴硬心軟的小東西!”陳友諒含笑拂去我面上猶溼的淚痕,眼中卻溢位愛憐,“我不在,你會不會很孤單呢?老趙說你最近不高興,抱歉,我不能常常陪著你。我向你賠不是,你別哭了好嗎?”
“誰哭了!”我扭過頭去,輕咬丹唇,淚水卻愈發洶湧。
陳友諒用手掌蹭著我的臉,悠悠道:“傻丫頭,為何不問問我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我望著牆面上燭光投射出的高偉剪影,口不應心道:“我為什麼要問?”
陳友諒扳過我的肩頭,眉目深沉:“因為我是你的夫君,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夫君是怎樣的人 ?'…87book'”
我心念微動,不錯,這裡的人都奇奇怪怪的,我要想知道自己是誰,就必須將身邊的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
第六卷,澤之卷:以色禍國 (四)君若相惜
我抬頭仰視著他泛著淡淡光華的面龐,踟躕道:“你是怎樣的人 ?'…87book'”
陳友諒的表情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他輕點我的鼻尖:“傻丫頭!”
我正迷惑,他把我從床上抱起,踢開房門闊步走入院中,他身上堅硬的鎧甲格的我臉頰生疼。
下一刻,雙腳軟綿綿的踏在地上,卻聽到他說:“別總天天悶在屋子裡,多出來走動走動,病才好的快。”
我迷惑地望著他,心底彷彿有個地方被挖空,多少柔情似水、熾念如火也填不滿。
陳友諒忽然抱住我,仍是極輕柔的,彷彿我是個吹彈可破的瓷娃娃,他的語氣一如他的懷抱般溫柔、溢滿憐惜:“阿棠,你在發抖。”
“我沒有!”我輕咬下唇,使上力氣想要推開他,他卻重得像座鐵塔。
陳友諒垂首凝視著我:“告訴我,你在怕什麼?我是你的夫君,你最親最愛的人,為什麼不能相信我呢?”
月光下為他原本剛毅的面孔繪上了最柔和雋美的線條,青煙薄霧嫋嫋如紗,無限繾綣地環繞著他的冑甲。他的小心翼翼、他的溫柔珍視無處不悄然地觸動著我空無而敏感的心,這樣好的男子,會騙我嗎?
心底的防線徹底被擊垮,我緊緊攥住他的襟袖,泣不成聲:“我害怕!我誰也不認識!什麼也不知道!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你明白那種感覺嗎,就像自己被這個世界遺棄了,滿目都是虛無的幻景,我再也找不回原來的路,抓不住真實的感觸。我真的好害怕,我甚至在想,我是活著的嗎?我是一個空殼,我……我一無所有……”
我伏在他的肩頭嚶嚶地抽泣,身子不住的顫抖,陳友諒深吸一口氣,緊緊攬住我的肩頭,顫聲道:“你還有我,還有我。”
“我還有你?”我抬頭望著月光下天神一般英武的他,喃喃地說。
“對,你還有我,”陳友諒的手滑過